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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邮递马车来了(6)
邮递马车进入小镇的时候,男女老少都到旧商店那儿去等着。马车载着布匹、食品、纸张、器皿、烟酒等东西,车辕处放着一个墨绿色的信袋。盼信的人不等马车停下来就冲靳开河喊:
“有我们家的信吗?”
“记不得了,你们自己看吧!”
于是,靳开河的声音一落下,马车还没停稳,人们就争先恐后地扯下信袋,兴致勃勃地翻着信。栾水玉是最爱翻信的,她总以为哪一天会有一封寄给栾老太太的信。七斗凑在人群里看信多半是为了看那些花花绿绿的邮票,她觉得它们美极了。收信量最大的应数成美娣,她几乎很少空手而回。她收的信多半是天蓝色的长信封,又气派又雅致,信封上的字迹十分娟秀,这令七斗格外羡慕。
商店的职工这时会坐在马车上,像以往一样卖东西。孩子们顶多买个本子和铅笔,余下的钱也就可以买一两块糖。女人们买东西最费心思,她们总是拿不准主意,直到付账时还犹犹豫豫的。男人们捧着酒壶围着一只酒桶准备买酒,全都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生怕卖光了闪了自己的嘴巴,酒不落肚子不踏实。七斗身无分文,她站在旁边只是看。姨夫满头大汗地挤着买酒,而姨妈则拿起了花布又想起了瓷碗,放下这个拿起那个,最后一样也不买,不说自己没钱或者小气,而一贯地抱怨东西的质量或样式不好,挑毛病她总是最有眼力的。
邮递马车到来的时候惠集小镇就像过年一样热闹。有人竟穿上只有节日才穿的衣裳。其实,马车上卖的东西和原来商店里的一样,不过是变换了一种方式罢了,大家就似乎品出了一种格外的味道,觉得十分亲切。原来的商店冷清得很,出出进进的人零零落落,营业额一直不佳,不料烧了商店,人们在一片废墟上突然迫切地感受到购买的重要性了,这真使商店主任大喜过望。旧商店的废墟正在被清理,施工队将在原地建起新店面。有人竟诅咒地基打斜了,到上房架的时候整座房子骤然坍塌,人们好一直享受在自然的天光下围着马车买东西的乐趣。
山上开始落叶了,立秋已经过了多日,采蘑菇的高潮也过去了。那些红的黄的落叶有时随着风飘到小镇的半空,蝴蝶般的,飞得很好看。七斗知道雪花马上就要来了,有时,没等落叶消尽,天地就刹那间变得一片苍茫。棉衣会在某一个时刻像铠甲一样装束到人们身上,一直到半年以后才会解除。春天太短太短了,夏天太快太快了,秋天也快过去了,树叶经霜后的彩色倒影在盲水的波纹中像鱼摆尾那样,闪闪就没影了。一个又一个的季节过去了,寒冷又严严实实地回来了。只有到了有雪的时令,人们才会记得他们的故乡,在极北的地方回忆江南的小雨和水稻,回忆潮湿和富足的气息。在冬天,人们的故事也就格外多。
学校的每一间教室都在地中央安上了火炉,值日的同学在冬天要提前一小时来为同学们生火炉。人们开始给鸡垒窝,给猪圈添干草,给那一堆堆刚收回来的土豆以下窖保持新鲜容颜的机会。家家的窗户都要关紧,要上二层玻璃,把每一道缝隙用窗纸糊严,不然,一旦寒风伺机而入,再好的火炉也无法给人们提供温暖。
七斗惧怕冬天来临,因为零下三十多度的时候,她很难在外面停留多长时间,下了自习后,她不得不回家,万一再被姨夫抓住机会怎么办?所以,她格外珍惜秋末的日子。下午放学之后,她背着书包来到山上,坐在一棵树下温习功课,等到日头西斜时,七斗估计姨妈已收工回家,才姗姗回去。每次迟归,姨妈总要骂上一气,因为晚饭供不上嘴,她下地回来也可以说是精疲力竭了。七斗无法讲明事情原委,只是推托说学校有事。姨妈训斥七斗的时候,姨夫总是觑着眼看着七斗,嘴角撇着,似乎在说:怎么样,不早回照样有气受吧?不过,受姨妈的气七斗习以为常了。姨夫施加于她的那种气她一次就受够了,而且想永不再受。
这天的晚饭后天边出现了许多锦红色的火烧云。满院子都站着人,大家欣赏着这种少见的自然奇观。栾老太太、朱大有、姨妈和姨夫都在议论着这极端明丽的颜色。栾老太太说这云像她在旧上海住过的红云楼,而姨夫则说像是入秋时满山遍野都咧嘴的石榴。姨妈从未去过南方,所以在姨夫拿石榴作比时,她就显出满脸的不高兴,仿佛她是这群人中的弃儿一样。她用浑圆的胳膊指着仓房上一张生了锈的铁皮说:
“它只像锈了的铁皮,不是什么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