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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永秀把别在胸前的硬币大小的毛主席像章当车票,穿梭在全国各大城市搞串联、作动员,很快当了造反派的小头目,而且拥趸甚众。他自以为在颠覆传统和亵渎权威的快乐中获得了重生。他对那位被围攻的堂叔的资料了如指掌,却小心地隐瞒起自己的宗亲关系。他的从众本能发挥到了极致,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若不能融入集体与他人保持高度一致,就势必沦为人民的敌人。那天下午,就在谭代辉的办公楼前,当他与意外现身的父亲四目相对时才意识到要躲避已经迟了。他停止呐喊,从战斗队伍中走出来跟父亲打招呼。
代文老远就看到了杵在一堆年轻人中高出一个头来的儿子像鹤立鸡群似的特别扎眼,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立于鸡群中的鹤都是蠢货,不可能是仙鹤。代文看了看四周满院墙用词粗暴的大字报,再看看永秀身后的那群戴着红神章摇着小红旗呐喊叫嚣的红卫兵们,不禁怒火中烧。他没说一句话,抬手给了比自己高得多的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转身上了楼。旁边有人嚷嚷着要冲上楼去展开武斗,但被谭永秀制止了。他像只斗败的公鸡彻底蔫了,无奈地告诉同伴:“他是毛主席的部下,我们赶紧了撤吧。”
这是谭永秀参加造反运动以来首次遭遇失败的打击。此前的多次行动中,他已经累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他曾经从《康熙字典》中找出三十六个疑难杂字给一位倒霉的国学大师识读训诂,最终成功逮住两处纰缪,便嬉笑怒骂、肆意污辱,直至对方承认自己是个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臭老九。他还让一位年迈的医学教授与小护士比赛静脉注射,可怜的老专家终因一针没能见血而成了不学无术的假权威、伪君子。由于父亲的从天而降,他似定的让谭代辉将军与红小兵比试枪法和拳脚的计划算是彻底流产了。
代文一进到那间冷冷清清的办公室,就明白不能指望这室主去给抬打伸冤了。见代文突然到访,谭代辉又惊又喜,眼圈泛红。他向老领导抱怨这喧闹的城市里无处不是浮游的致命病菌、皮屑、螨虫和漫天横飞的唾沫星子。他总感觉背后、窗外、绿荫深处、天花板上、镜子的反面,处处暗藏着窥视自己的眼睛,令人脊背发麻发怵,腿脚酥软。连家人间闲聊也小心翼翼的,变得异常规矩且仪式化。所有人都在看同一本红壳书,说相同的话,唱同一首歌,展现同样的笑容。似乎人与人之间只有虚伪才是真实的,承认虚伪就是可耻的背叛。他又跟代文说他特别想家,特别怀念与白云共舞、与野兽同歌的狩猎生活。他现在相信只有兴安村才是最适宜人类聚居的地方,他说那里向阳避风,即使刀耕火种也能丰收。这话一说出口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环顾四周好一会才稍稍安心。时下,他就连辞职的权力也失去了,若自行挂靴而去那简直是天大的谁也承受不起的政治罪行。
代文不忍心提及谭永秀的半个字,他只是用地道的兴安方言安慰惊魂不定的堂弟:“相信党和人民吧,这些狗狗还没长毛的红卫兵不足为惧,因为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却是有兵无将的乌合之众,战斗力无法持久,随时都将作鸟兽散。”
谭代辉戚戚然地反驳说:“可如今我俩是有将无兵的光杆司令啦,能奈之何?”
不过,听到了久违的乡音,谭代辉还是倍感亲切,两位老同志就在办公室里就着一碟油氽花生米把盏共饮,喝醉后竟相视无语,趴在桌子上一块儿思念着谭恒。
谭代辉至今孑然一身,代文对此一直迷惑不解,想不到自己是他一生的情敌。谭恒结婚后,暗恋者并未死心,仍痛苦地爱着无望的女人,把她当辽阔而迷人的风景,远远地驻足瞭望、欣赏,获取一种比占有更洁净更久远的快乐。谭恒牺牲后,暗恋者在思念和缅怀中继续爱着她,肆无忌惮地爱着,爱得更深更沉,还暗暗地下决心百年之后做了鬼再与情敌一决高下。
代文在省城住了一段日子,拜访了一些老战友,他们的境遇与谭代辉大同小异。代文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这里的风浪很显然比老虎山脚下更汹涌。这期间,他宁可住旅馆也没有一次想起去自行车厂看看儿子的工作情况,似乎这一切都是谭永秀惹的祸。返家的前一天,谭代辉为他饯行时,他终究没能忍住把家乡的真实情况告诉了谭代辉,当然也包括抬打的不幸遭遇。他没指望这位自身难保的高官能改变什么现状,告别时跟他说:“老弟呀,我们长征的终点不是延安,是老虎山,你好好干吧,我们老虎山上见!”
“你转告乡亲们吧,我很快就会回家的。”代辉沉默了一会,哽咽道:“你等着我,别急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