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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喊我‘殷殷’!”
没想到婉约美人,忽然发怒。张偃愣了一下,他是个心明如镜的老江湖,看得出殷殷的心事,只怕是只愿教他们公子一人这么唤罢,对这些痴男怨女,他可是看不透,理解不得,失笑了一声,摇摇头。
“公子让我传信儿。”殷殷方才是赌气,答应得爽快,可如今枳人在楚国驿馆,她的身份要进入楚驿太难了。
张偃听说来龙去脉,面露难色地问道:“你可知,公子为何教你去?”
殷殷倒还没想过这个。他要送信给枳,殷殷却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必借由她的手?
不对……殷殷忽然手足冰凉。
少年枳看她的目光,从来便不对。每次他路过花玉楼的天井,他撒腿便跑,她生得又不吓人,直至殷殷自己对蔺华动情,才知道少年炽热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蔺华聪慧过人,怎么会看不出?
他是利用她,利用她勾引枳,利用她引诱孟宓……
“公子心里只有孟宓。”殷殷跺脚,“我才不会替他做这等事!”她又气又恨地合住了贝齿,往古木花林的深处踅去,衣履涉香。
张偃摇了摇头,颔首继续刻着自己的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了解殷殷,他知道,不论殷殷如何不愿,如何自伤,最终她仍是会去。她爱公子,早已爱到了没有尊严。
直至殷殷的紫衣彻底消失在一丛荼蘼花尽头,蔺华才优雅飘然地下阶,从容而来,张偃放下雕刻的木鸟,这只雀儿轻巧伶俐,雕工细腻,只差最后的机关,便可以腾空而起,替代信使与信鸽替他送信。
蔺华修长的指拨开一片桑树的碧叶,淡淡问道:“这个,多久才能好?”
听到公子的声音,张偃忙起身行礼,答道:“禀公子,只差了一步。”
“你是楚国最好的机关师。”蔺华不置褒贬,但提醒了他一句身份。
张偃自诩为第一机关师,能摆出机关阵法,却唯独造不出区区一只机关雀。事实上,第一机关师是他自封的,在他之前,微生兰早已名成天下。
原本张偃只是不服,他们的祖师同出一派,可后来分支众多,才渐渐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对自己的机关术深信不疑,自认不输那位六国名相,但如今才知,微生兰短短一月便造出传信的机关雀,他整整耗费了四个月的心血,却始终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在下一定为公子造出机关雀。”
蔺华的手指拨过一枝盈盈桑叶,目光落在远处,“本公子欲求微生兰,遣天下之士访贤,始终一无所获。”
此人的名头是张偃的梦魇,如今公子对此人求而不得,大有重用之意,便忍不住心中不平,提醒道:“公子,那微生兰扬名以前,是楚国太傅,桓夙的师父。”而郑国的上阳君,是桓夙之敌,张偃想提醒蔺华不必打微生兰的主意。
“天下熙熙,以利而合者,必以利而离。”蔺华温润清隽的笑意,迷离得宛如川上烟波,“昔年楚国国力强盛,微生兰为求有所作为,往楚国任太傅,无可厚非。但桓夙在位几年,大权旁落,微生兰预知楚国将来必倒,是以出楚国而入秦晋。”
“微生兰定是一早预知了天下大事,故此离开。”上阳君一直是这般以为。
张偃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听闻公子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微生兰,思及他的名声功绩,不由脸色惶惶,如芒刺在背。
天底下找微生兰的国君公子,远不止蔺华一人。
但几年前,微生兰便已消失在诸人目中,据说他功成名就,有了归隐山林之心,也据说他弃官从商,如今风生水起,只是利用易容术改头换面,总之,微生兰的大名,已绝少再于民间传出。
……
枳在墙角刨着何首乌的根,他无意中听到他姐夫的随从聊起大王的病,想到秦国境内的何首乌不少,无意中发现东墙脚下一块臃肿的根,凹凸嶙峋,正是他要的药材。
枳面色一喜,便用短棒去掘土。
铲了几块土,墙外忽然飘来熟悉的美人松香,香味清幽熟悉,煞是好闻,枳第一反应便是扔了短棒就跑,手才刚摁在膝盖上,想到自己眼下在姐夫的驿馆里住着,安全得很,也许他想错了,何必庸人自扰。
枳复蹲下来继续挖土,他的声音不算太大,掩盖不过墙外悠然而起的竹笛声,单是听见这缠绵悱恻的叶音,也能想到,吹笛的人,她盈盈滴翠的笛,纤纤凝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