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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近乎传奇的个人史(1)
这个传奇式的人物矮矮胖胖地坐下来,言语不疾不徐,也并不十分响亮。嘴里来句“他妈的”,强调个人化的体验却总是用“我们”来指代“我”。他强调宿命感,但是作为一名藏族人,他却对藏密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藏族作家阿来正坐在成都一家咖啡厅的椅子里。灯光昏暗。他在劝说对方吃这一家的牛排,因为那是“最好吃的”。他整日无事可做,便是坐在那里喝咖啡。没人认出他来。相较于他出生的那个只有20户人家却归4个土司管辖的小山寨,他太像一个城里人了:挑剔吃,“你让我到农村去,我一点也不高兴”;是西方古典音乐的乐迷,热爱女性、 赞美女性,他认为那是藏族人的天性,也会在朋友中“调查”“性和爱是否能分离”这样的问题。
当然,阿来也确实是城里人的身价了:他的下部小说准备和英国一家出版社合作,小说还没见影,出版社就预付了6万英镑的版税。“预付版税可能是对某些比较重要的作家采取的措施吧?”“那是。”阿来一点都不含糊。
过去,阿来算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因为觉得“人没什么意思”。现在,阿来仍然经常到外面扎个帐篷住,热衷于拍摄花朵,他称之为“听到自然的呼唤”。在他有些清冷的家里,他为记者展现他拍的花朵。高原上有的花很小,他却全部给了很大的特写,仿佛在强调它们短暂的生命。他经常独自驱车前往青海等地,在天地间即兴野溲,他享受这样的孤独。
阿来的个人史,近乎传奇:底下兄弟姐妹一大串的老大,光脚在山坡上放牛放羊的牧童,初中毕业后成了寨子里水电建筑民工,后来当了拖拉机手,而要握方向盘,他屁股下还得垫块板子,因为个头太小。他曾经想当个地质学家,却被分去当乡村教师,要到学校,需要大半天汽车走到公路的尽头,再骑3天马,翻越两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他是一个性格强悍的人。
两年后,阿来调到县城中学教历史,为了交8毛钱就能吃到肉他参加了一次“笔会”,开始写诗。那个诗歌遍地的时代,小县城的阿来崭露头角,竟写起了小说,《尘埃落定》是个4年嫁不出去的姑娘。回头看来,阿来还是认为自己的诗歌比小说好。他拿出他的诗歌集给记者看。
1997年,阿来被借到《科幻世界》杂志,“文化产业”提得少,阿来却很成功,一路由编辑而主编而社长;1998年,经过4年退稿的《尘埃落定》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并获得当年茅盾文学奖。放牛娃、文学大奖、文化商人,阿来的传奇历程,在同代人中,似乎是另外一条人比较少的路。若是有人说他的写作没有进步,他并不承认这点,他也不认为写作需要“进步”。
但当这个传奇式的人物矮矮胖胖地坐下来,言语不疾不徐,也并不十分响亮。嘴里来句“他妈的”,强调个人化的体验却总是用“我们”来指代“我”。他强调宿命感,但是作为一名藏族人,他却对藏密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 我早就是知识分子了
吴虹飞:你出生在只有20户人家的小村子,童年的记忆,家庭的氛围,对你有什么影响?
阿 来:我家庭影响不太多,从小我自己的想法比较多,大概10来岁的时候,我就强烈感觉这个生活没什么意义。因为觉得人没什么意思,就会觉得风景很优美,自然界很强大,天空、雪山、风、山花、青草,从小对自然非常热爱,我记得小时候跟石头说话、跟树木说话,不是真说,在心里,好像在童话里,跟这些东西好像能够沟通,建立起对话的关系。 。 想看书来
阿来:近乎传奇的个人史(2)
可能我现在跟中国其他作家不太一样的就是,自然在我的作品中始终是一个角色。我现在还需要不断地返回大自然当中,晚上在草原上,车子旁边扎一个帐篷,睡在里头,什么都不想,不下雨打开帘子看星星,下雨关了帘子睡觉,经常这样。
吴虹飞:西藏本土的文化对你有什么影响吗?比如可能你小时候听到的那些在民间口口相传的神话之类?
阿 来:我听过很多,也曾经写过一篇论文叫做《文学表达的民间性》,来说这个问题。藏族文化没有书面的东西,文字都是佛经,或者对佛经的阐释,它是宗教的,不表达日常生活,而且除了神职人员之外都是文盲。这样口传文学的力量就显现出来,有意无意之间老百姓都享用一种集体记忆,一个村落有村落的故事,一个家族有家族的故事,一个部落有部落的故事,口传文学的好处就是每天都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