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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漠拉着他的手,心里头打鼓一样:“那你等我、你等我长大的,我去你家找你!”
昱昇不干:“我不等你长大!你就现在跟着我走!我也请先生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功夫,我们去念学堂,你不是也想学着认字么?到我家里,不用你卖力气了,天天什么好吃的都有,好不好?”
黎漠还在犹豫,昱昇倒是耍起了少爷脾气:“你同不同我走!你若是不同我走!我便跟我爸爸妈妈说实话!你爹是个牙子!拐带人口还虐待我!要他吃官司!”
黎漠口气果然软下来:“我爹他人虽不好,可看他养活你的份上,别让他吃官司。”
昱昇把脸埋在黎漠的肩膀上说:“谁说是他养活我!若是没有你,我早给饿死了……”
昱昇拉着黎漠,心里头满满是对回家之后新生活的向往,黎漠倒是有些惆怅,他年长几岁,已经知晓道理,他这个情况同昱昇一起走是不可能的,心里头十分不舍,又不知怎么才好,俩人拉着手各存心思,双双睡去了。
可惜还没有等到赵六来接昱昇,八国联军先占领了天津,进而向北京进攻。街上炮火声不断,黎漠没有再出去做工,他的继母随着义和团的一些女战士们转移了,外面乌烟瘴气,昱昇更不肯离开黎漠一步,昱昇懵懂中知道为什么家里要到山西去了,这些洋毛子像是一群疯狗一样冲进了每家每户,尤其那些高门大户,转眼就被洗劫一空,黎漠家里这样的破院子,竟然也招惹来了两个洋鬼子,昱昇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人,他们冲进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一个高大的毛子,看见昱昇就眼睛一亮。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就走过来了。
昱昇生得皮相俊美,又留着辫子,想来是被那洋毛子当成了女儿家,他见势不妙转身就跑,那洋人在后面边笑边追,瘦子见状拉着黎漠要跑,黎漠心里挂念昱昇,不肯去。挣扎间,他眼看着昱昇被那人抓住,伸手解他的褂子,昱昇吓得腿都发软,当初瘦子参加义和团会议回来同他们说过,洋人奸淫妇女,挖小孩子眼睛,自己怕是要被他们神吞活剥。外面炮火声那么响,钳制自己的洋鬼子手劲这么大,昱昇吓得嘴唇哆嗦,只伸着手朝黎漠求救,“哥哥、哥哥”的呼喊声在院子里回荡。
黎漠红了眼,他挣脱了父亲的手,像只被逼急了的野兽,抓了火筷子往上冲,那洋人解裤子的时候,黎漠闭了眼一下子捅了过去。洋人被戳的一屁股血,尖叫着什么,眼看街上又冲进来几个洋鬼子,瘦子一把把儿子和昱昇推到猪圈里面,两个孩子顺着猪圈爬到地窖里,瘦子还没来得及下去,就听见一片枪声,瘦子叫唤了一声就没了动静。黎漠浑身一抽搐,一下子就瘫了。
昱昇一把抓住要冲出去的黎漠,哭着嚷:“不!你出去也得死!你跟我走!你不能出去!”黎漠家这种杂院每家的牲口棚都是相连的,农家的地窖不比大户,多是用来存储粮食,建设隐蔽,多在牲口棚下面,若是有人打地窖的注意,就要进到牲口棚里面,牲口的叫声能引起主人家的警觉,昱昇死命拽着黎漠趴在地窖里,黎漠拳头死死的攥着,一下一下的捶在土里,正在这个时候,义和团的拳民经过,看见有人被杀,立刻和几个洋人对峙起来,洋人转移了注意力,外面乒乒乓乓的枪声传过来,好一会儿才没有了动静。
昱昇摁着黎漠一直死死的趴在地窖里头,等着天黑了才敢拉着他爬出来。黎漠像是个没了魂的人,直到亲眼瞧见瘦子的尸体,才跪在地上哭了起来,瘦子挂在牲口棚的栅栏上,后背上几个血窟窿,身子已经硬了,黎漠满脸是眼泪,像是一条条河流把满是泥土的脸切成多块。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用拳头砸地,浑身都痉挛不止。昱昇坐在一边也跟着哭,因为害怕,他不是头一遭瞧见死人,祖父祖母过世的时候,他身为长门长孙都去守孝了,可是他是头一遭看见杀人,他被瘦子和那婆娘欺负的时候一直想着他们要是死了就好了,可是如今这瘦子真的没有了,他心里头又难受的紧,瘦子是为了救他俩死的,昱昇这么一想突然觉得瘦子其实对自己也不错,若不是他把自己捡回来,怎么能碰见黎漠,也许真的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黎漠扑在瘦子身上哭的几乎断了气,天已经黑透了,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一点,国土破碎,亲人丧命,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日月却依然交替升起,生活依然还要继续,街上飘来的硝烟味,怀里已经僵硬了的亲人的遗体,血腥混合着眼泪,对自己无能对抗杀父仇人的愤慨,黎漠像一只残喘奄奄的野狼,浑身是伤,恨不得这世界都跟着一起陪葬。他抱着父亲,在被扫荡一空的院子里嘶哑的吼着,那苦闷几乎要穿破他的身体,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