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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那扇铁门才有了动静,我这时才注意到,那扇巨大的铁门下方,还开有一扇一人多高的小铁门。
小铁门被由里往外推开,一个伙夫模样,穿着无肩章军装的老头提着几个大盒子走了出来,用很生硬的日语对着站岗的六个人说了些什么。
鬼子兵们都笑了,冲老头咧嘴直乐,伸手接过那几个大盒子。里面自然是送出来的饭菜。
那伙夫模样的老头向一名鬼子兵要了支香烟,顺手把那铁门带上,只留下一条细缝,然后点燃那支烟,笑眯眯地和狼吞虎咽吃饭的鬼子兵们聊着天。奇怪的是,他的日语似乎并不标准,甚至还有点生硬,吞吞吐吐的,这让我意识到,这老头应该不是日本人。
他们胡乱地聊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个鬼子兵扭头冲着老头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饭盒拍着手唱起歌。而老头还是笑眯眯的,把身上系着的围裙摘下来,也跟着手舞足蹈。而他跳的这舞我很熟悉,是朝鲜舞蹈,我以前有个在德国的同学是朝鲜族的,他跳给我们看过。也就是说,这老头肯定不是日本人,很可能是朝鲜人。
老头跳完舞,几个鬼子士兵哈哈地笑着,其中一个人又掏出两支香烟递给老头。老头连忙鞠躬接过烟,喜滋滋地收起地上的盒子,往那小铁门走去。
我连忙跟上,从他身体里穿过去,进入到铁门里面。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让我惊得张大了嘴的巨大空间,两边都有两层楼高的营房矗立,而前面两三百米处还有一扇同样巨大的铁门拦住去路。这个门的上方,镶嵌着十几个和大刀刘腰上挂着的黑匣子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为这发现兴奋起来,朝着那扇门跑过去。还有二三十米就快到那扇门的时候,铁门上面的黑匣子突然闪起红色的光来。
我连忙地往后退几步,红光灭了。而那扇铁门两边的营房里,十几个鬼子士兵慌乱地冲出来,端着手里的枪,表情十分紧张。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道我暴露了?我连忙站定在那里,不敢动弹。
所幸的是鬼子们并没有看到我,他们大声喊着话,表情由紧张慢慢放松,最后往两边的营房走了回去。我这才意识到,人的眼睛看不到我,但铁门上方那些黑匣子却可以感应到我的存在。
想到这些,我不敢继续往前走了。扭头过去,远处那个伙夫模样的老头提着几个盒子,正往这边张望着。因为可以确定他并不是鬼子兵,所以我不知道从哪里涌起一点儿对他的好感,我身后的大铁门也已经重新关闭,想出也出不去。于是我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我决定跟着他,看他要去哪里,因为看他的动作,好像并不是要去铁门的方向,而是往那两排两层楼高的营房走去。
果然,老头见远处并无热闹可看之后,便笑了笑,往旁边的营房走去。我跟着他进了门,他进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开水房。老头提了点儿开水,把那几个饭菜盒子洗刷干净,摆放到门口,应该是过一会儿有人来收走。老头从兜里摸出半截烟来,点上后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在开水房的锅炉边看了一会儿水压表。最后背着手,往开水房后面的一扇侧门走了进去。
我快步地跟上去,只见那里有个十多平方米的小房间。一张小床靠着墙放着,墙上很潮湿。小床上乱糟糟地铺着几床很旧但并不破的黄色军用棉被。
老头在床边坐下,探手由枕头下摸出一个镜框,眯着眼望着,脸上的笑止住了。我走上前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个镜框。这是个很破旧的日式相框,里面有一张三口之家的相片,坐中间的应该就是这老头年轻的时候,看上去大约只有四十几岁。在他身旁站着一个穿朝鲜民族服装的中年妇女,长得也很白净。最前面蹲着的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十七八岁,长得还算漂亮。少女也微笑着,身上穿的却是皇协军的军装。
老头盯着相片看了很久,我注意到他眼角在慢慢变得湿润。最后老头抹了下双眼,叹了口气,把镜框重新放回到枕头下,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个烟屁股来,小心翼翼地点上,很用心地吸着,并从兜里摸出之前那几个鬼子哨兵给他的两支香烟,再放到枕头底下。
我目睹着这老头的一系列动作,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他很可怜。隐隐约约感觉他似乎和我一样,是无奈而被迫卷入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可怜人。相片中的应该是他家人,而他的家人现在又是否都还活着?一个无力的老头,蜷缩在这么个小小的房间里,他曾经有过怎样平凡或者不平凡的故事?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下意识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