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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军进入上海,为宪兵司令部情报调查处的处长,前不久山田介二也来到上海,为中国特务总部上海“梅机关”主任。见面的那一天,他们去京野家里相聚,喝酒喝到半夜,京野的太太美谷子为他们做了最地道的家乡饭菜,他们还一起唱着家乡的樱花歌,跳着家乡的舞蹈。山田介二也是住在司令部大院的,他们有时会相约在操场的大树下比试刀法。可是从今天开始,井川少将就再也见不到山田介二了,准确地说,现在还能见上一面,再要见那就是骨灰了。
井川少将握紧手上的军刀,嘴里哇哇地叫喊着,往门外跑去。
此时,司令部大院里发出一片警笛的声音。
数百名日本官兵涌向操场,围着树底下,看着树上吊挂的人。有两名宪兵搬来一架梯子,他们爬上去,将悬在半空间的尸体解下来。山田躺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名军官扶正了他的脑袋,脖子上那一刀上下翻开的皮肉,像是一张咧开的嘴巴,上面还似涂过了少许的口红。
井川少将半跪在山田介二的尸体的身边,他看见山田的衬衣上口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张卡片。井川伸出颤抖的手去抽出那张卡片,那是一张山田介二全家福的黑白照片,前后三排,大小老少十几个人,山田站在二排当中,所有的人都是笑逐颜开的脸孔。
井川少将收好那张照片,他缓慢地站起身来,一脸的疲倦和艰辛,就像是走了上百年的路,才走到了今天。他昂起脸来望着天空,日头在云层里面显得很薄,但在渐渐地发光发亮。他很清楚的意识到,死亡随时随地就在身边。
小夏一早就来到了作坊工作室,汉清比他早来。汉清见到小夏两眼通红,跟充了血似的,问他昨晚是不是没有睡觉。小夏说他睡了,睡得很好。汉清不信,笑了笑,问他是否有什么心思了。小夏说没有,去干活,拿起一边的刀具箱,走到工作台这边来,台桌上搁着那个已经动工的紫檀木的脚踏。
汉清走到小夏的身边,手在脚踏上拍了拍,他说,这种脚踏的四腿内弓,称马蹄型,为了让它跟罗汉床达到上下间的谐调,我希望它在观赏时要有庄重感,腿足的雕花,可以再简单一点,你看看这张图,刚才画的。汉清拿过一边的图纸给小夏,小夏认真看。汉清继续说,以前我认为祥云图案好,想想还是不对,那太轻飘了,也太做作,所以我还是决定采用这种浪花翻腾的图案,虽然简洁,但是效果出来稳健,有张力。
小夏说,蛮好的,我上次看那张祥云的草图,也不是很喜欢。
汉清说,那就好,这证明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小夏,脚踏足部的雕花,那就交给你了。
小夏点头,说声好。这时门口那边,彩儿推门进来了,她手上拿着一个纸包包,似乎心情好极了。彩儿说,我不是来打扰你们的,我是来给你们送好吃的东西。小夏听到彩儿的声音,却没有转头去打招呼,继续看着图纸。汉清说,这么早,你怎么不睡懒觉了。彩儿说,改了。汉清说,哎呀,太阳只怕要从西头出来了。彩儿嘻嘻一笑,眼睛去看工作台那头的小夏。小夏的眼睛盯在图纸上,只是眼里很空洞,找不到内容。汉清问彩儿,带来什么好吃的东西,拿来呀。彩儿打开纸包说,看,梨膏糖。汉清嘴里不屑地咦了一声,梨膏糖有什么好稀罕的嘛。彩儿眼睛望着小夏那边说,大哥当然是不稀罕,可是小夏哥肯定还没有吃过梨膏糖吧,我可是大清早就去的城隍庙,当时多大的雾呀,可就那样,还排队排了好几十个人呢。汉清说,小妹这么辛苦,那我得吃了。汉清抓起一块放进嘴里去,嚼了几下,点点头,蛮好吃,蛮好吃的,不亏是老字号的。彩儿开心地走到小夏的身边来,她说,小夏哥,你吃吧,多吃点。小夏一点胃口都没有,眼光飘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彩儿又说,吃呀,都是给你的。小夏摇头说,我不喜欢吃这个东西。彩儿说,小夏哥你是死心眼呀还是一根筋呀,难道就认准了状元豆吃,梨膏糖比状元豆贵还要贵好多,再说了,你没吃过,怎么可以说不喜欢吃不好吃呢?彩儿抓起一块梨膏糖,冲着小夏的脸说,来,打开嘴巴,打开呀。小夏的嘴巴没有打开,一副尴尬、羞涩的样子,伸过手去接彩儿手中的梨膏糖,放进嘴里去。彩儿看着小夏的嘴里嚼动着,问他,好吃吗?我说了好吃吧,慈禧太后来了上海,都会派人去城隍庙买来吃,吃了还要往京城带呢。小夏不点头也不摇头,却提起身旁的工具箱来。彩儿哼了一声,真是一根筋呀你,问你好吃不好吃都不回声。小夏赶紧说,好吃。
汉清在一边看着彩儿跟小夏说话,见到小夏那种笨拙的表情,差点就没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