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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议中,与朝中大臣们对抗的为什么以南京的官员为多?这是因为,他们不被礼遇,不被重用之故。须知大明永乐帝夺位以后,首都从南京迁往北京,所以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在北京。但南京是太祖皇帝建的都城,为免万世骂名,永乐帝仍保持着南京的首都模样,设置机构、官员与北京同,看上去仍是首都,但只称南都,南京已经被边缘化了。同样是吏部尚书,北京的吏部尚书掌实权,南京的吏部尚书,权力只能覆盖南京及其周边城市。张璁、桂萼、席书他们能甘心吗?他们怒火的爆发,就是大礼议。朝中大臣与当今皇帝对抗,他们就站在当今皇帝的一边,与朝中大臣狠斗。谁要是以为张璁他们是出于公心,那太善良了!
旁观者清,对此形势,徐阶还是看得明白的。一边是几百位朝臣,他们忠心耿耿,但也不免有些迂;一面是张璁等几个投机者,他们的后面是嘉靖。阵线非常清晰。徐阶面临着艰难的抉择……站队。刚上任时可借口不熟悉议礼情况,不表态,上任已经九个月,再以不熟悉为托辞就难以服人了。再说,嘉靖帝把张璁、桂萼这两位“功臣”提拔为翰林学士,摇身一变,他们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徐阶心里也委实不服!加上翰林院的同仁们已经联合起来,表示羞与张、桂为伍,请求集体辞职,事情已闹得大了,不表态行吗?
可久说不可多走一步路,但形势逼着徐阶走一步,非走不可!可久说不可多说一句话,但形势逼着徐阶说一句话,非说不可!
大明名相徐阶传 第二部分(21)
这时候徐阶猛忆起杨家渡口那只摔碎的酒杯,这时候徐阶想起了杨琬“行不得也,哥哥”的呼喊。
思来想去,还是难以抉择。
最后,徐阶决定走一步,决定说一句。他起草疏文,文不加点,奋笔疾书。徐阶的疏文很不一般,他不表态支持哪一方,只是集中火力,猛攻张璁等人,分析他们的动机,斥责他们的投机邀宠。既然大礼议已有定论,皇上已有圣裁,还想推翻已成共识,再掀大礼议风波……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战术,攻击张璁等人的人品,从而否定他们的主张。
正疾书间,来了一个人,脸色凝重,与徐阶耳语了几句,便迅即离开。徐阶掷笔而叹,然后,把已写成的疏文卷起来,收藏起来,陷入了沉思。
来者何人?邹守益。说了什么?所为何事?
原来杨廷和致仕,与乔宇话别。言谈之间乔宇也表白了自己的去意,两位老臣不免唏嘘。两人辅佐武宗,尽心竭力,但武宗执意游乐,还是死于非命。武宗驾崩,社稷无主,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两人会合朝中*,遴选朱厚熜继承大位,满心以为能一改前朝的颓废,重整江山,挽回颓势,却不料朱厚熜置国事不顾,在继统继嗣的问题上纠缠不休,闹得大臣们动辄获咎,开启了小人幸进的大门。他们预料朝廷上将会发生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唯恐正直忠良之士被一网打尽,所以商议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劝阻年轻的新进的正直的官员不要参加大礼议的混斗,为国家忠良之士留几颗种子。徐阶正是被认定为种子之一。邹守益耳语的正是这个意思。
徐阶深感杨廷和、乔宇这两位首辅大学士忧心之重、关爱之深、期望之殷。于是,徐阶决计把才想迈出的一步收回,将才想多讲的一句咽下,对议礼风波,以局外人的姿态作壁上观。
作壁上观,看到的是一场伏门事件、一桩议礼大案。
嘉靖三年(公元1524年)七月,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月份。嘉靖帝采纳张璁、桂萼的建议,在已定的“本生父兴献皇帝”的尊号上,删去“本生”两字,又尊兴献皇帝为“皇考”。那么你嘉靖承继的是谁的大位?是父亲兴献皇帝传给你的吗?孝宗算什么?本来这“统”是很明白的,宪宗…孝宗…武宗…世宗(嘉靖)。难道要改成宪宗…兴献皇帝…世宗?于理不合啊!此时的大学士已经换了毛纪,毛纪感到不可思议,“力言不可”。嘉靖斥责说:“尔辈无君,欲使朕亦无父乎!”毛纪不知计将安出,只得把朝中大臣都召集到左顺门,宣谕兴献皇帝为“皇考”,删去“本生”,并预定在四天后,“恭上宝册”。
这宣谕不啻点着了导火索,众大臣爆发了。翰林院、御史台、谏臣们连续呈上十三道奏章,竭力反对张璁、桂萼的迎合,嘉靖帝一概不理。张璁则火上浇油,也上了道奏章,诬蔑朝中大臣是一群反对皇上尊崇父亲的朋党。当年的朋党,如今叫集团。言下之意十分明白,朝中大臣是反对皇上的集团。这一来,廷臣们群情汹汹,一片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