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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太太本是睁着眼睛,面色也狰狞得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要斥责窦柏洲几句,见了初容进来,忙继续虚弱地说:“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的命当回事儿。”
“姑太……”窦柏洲是个有自尊心的,祖上显赫,如今父亲只做了个小官,但平日里从不像窦松洲似的从陈老太太这儿拿好处,受了陈钦的惠泽,也是三不五时寻了由头回报,此时晓得陈老太太想趁这机会逼陈家两位老爷讨要陪葬的玉塞,便觉得脸上火烧似的,实在丢不起这人。
“祖母,您莫气了,不吃饭怎使得,会病的。”初容一副乖巧样,扑到陈老太太榻边,忍着心里的不适,伸手为其捋了捋鬓角的碎发。
陈老太太缓缓睁开眼,虽装着虚弱,但初容看得出她的眼神,有不解和疑惑,略带警惕。“都莫管我,老婆子一个,已是无用之人。我这辈子为陈家操心操力,那时候咱们大房被二房压着,是我苦苦撑着,如今你们一个个的都大了,也用不到老婆子了。”
陈老太太之所以敢用绝食来威胁大家,无外乎知晓大家都不想她死。若是她死了,陈钦便得丁忧返乡,兵部武选司炙手可热的位置,待自己几年后回来,怕是便再无容身之地了。
“祖母,您莫哭,大太太如今支撑这个家,也是无法。满府人都盼着祖母您康健,但凡有的都想给祖母尽孝,可如今实在是光景不好,大太太也是无法的。”初容假意劝道。
“什么无法,她是都给她儿子攒着呢。”陈老太太说到气愤时,不觉提高了音量,反应过来后忙又做出虚弱状,哼哼唧唧起来。
“既然姑太无碍,侄孙先告辞了。”窦柏洲实在丢不起这人,涨红了一张俏脸也不敢看初容,此时若是有个地缝儿都能钻进去。说这话也是不想“同流合污”,于是跟初容道明陈老太太身子并无碍。
“是,是,我多大的病都不是病,我就跟墙根儿的猫儿狗儿似的,死了就死了。”陈老太太见窦柏洲不配合,怒其不争地哭道。
“窦七哥此话不妥,祖母即便身子无大碍,心里头也是病着呢。都道病从忧来,祖母胸闷郁结,在小六看来就是了不得的大病,比头疼脑热地都严重。”初容正色道,看着窦柏洲怔忪的模样,忍住笑继续说道:“祖母,您放心,您定能达成所愿。”
陈老太太也愣了,这个平日里脾气倔强的孙女,此时可谓是脱胎换骨舌灿莲花,连演技派的老太太都不禁看愣了。“祖母,不就是三四千两银子吗,孙女出了。”
陈老太太听得此话,只道又是一句空话,初容一个月月例只有二两,拿什么买那套陪葬的玉塞。刚想到此处,便觉心里隐隐有些计较。
“祖母,我亲娘还有嫁妆呢,孙女也不知多少,但就算全了变卖了,孙女也要给您买了那套玉塞。”初容复又蹲下,拉着陈老太太的胳膊,好声好气承诺道。“待孙女管着亲娘的嫁妆了,莫说一套玉塞,便是旁的什么都舍得给祖母您置备了。”
原来跟这儿等着自己呢,陈老太太闭着眼睛迅速思量了一番,觉得这笔买卖可以做。初容亲娘的嫁妆,暂时在陈大太太处管着,若是自己叫其将嫁妆交出来给初容,便可得一套玉塞。若是那嫁妆仍在大媳妇处管着,自己是一纹银子都沾不着光。
“祖母晓得你的孝心,祖母不图你的孝敬,祖母晓得你这孩子是个好的。”陈老太太打定主意,仿佛看空一切了似的,接着说:“祖母还能活几日,你也大了,合该学着管账,赶明儿祖母便叫大太太将你亲娘的嫁妆给你,你也学着管管,莫到了夫家后一问三不知,给陈家丢人。”
“祖母教训得是。”初容低着头,紧紧攥着陈老太太的胳膊,嘴角不禁勾起。
一个老女人,一个小女人,联手一台戏,看得一旁的窦柏洲半天没回过神来,待听明白后还觉得这一出祖慈幼孝的戏目好感人,顿时便觉初容更是难得的好女子。
陈老太太有了计较,便不再大闹,但也不肯起身吃东西,一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整个陈府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若是在这关头撞到枪口上,还真是冤了。
初容同窦柏洲一起离开屋子,打眼瞧见一个丫头极是眼熟,细想起来是陈五院子里洒扫的。看那衣衫,在园子里小径上看到的身影也是她。忍着不悦,初容心到今儿算是跟陈五讲明白了,想必她以后也不会派个影子处处跟着自己了。
“六妹妹,在下告辞了。”窦柏洲一张俊脸因着方才的羞愧,还泛着红,低着头作揖不敢看初容。此时就算再想看她一眼,也没脸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