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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砸一下我们的机器,我们就砸谁的脑壳!”那个时候恰逢全国纺织行业大调整,国家下达了“砸”几万万锭纺织机械设备的指令,苏州的乡镇企业又多数是纺织企业,是“砸”纺机首当其冲的地区。某乡镇的几百名工人手持铁铲和锄头,堵在厂门口,死守三天三夜,欲与前来砸锭的干部拼个你死我活,并声言“愿用生命和鲜血保卫社会主义成果”!
纺机仍然要砸,而且砸得稀巴烂……
工人们嚎啕大哭。
又一个工人痛哭流涕的现场:一群工人们愤怒地撕碎手中的新工作证,高喊着“要当社会主义企业的工人阶级,不当资本家皮鞭下的臭苦力”的口号。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转制,想不通自己用几十年心血建设起来的工厂一夜之间会成为某某个人名下的企业,尤其是想不通昨天还是“共产党的厂长”,却转眼成为掌握许多股份的“资本家”……苏州人民对“集体经济”所怀有的深刻感情太强烈,而不少人当时还没有全面意识到由于产权不明晰,粗放型的乡镇企业在自己发展道路上已经接近走向末路的事实。当然,也有一些百姓是担心自己的饭碗被彻底地砸了,于是他们心怀痛苦。
“转制!”
“必须定时间、定任务地转制!”市委的死命令,县政府的死命令,镇上的死命令,企业和工厂关上门也要完成的死任务!
呵,那岁月,苏州像一艘飘荡在海上的大船,突然间断了桅杆与篷帆,不知驶向何方,在风起浪滚的海面上打转悠……
第22章金太仓之光(17)
“来,你们看看,看看这条小河还可不可以下去游泳了……”
“来,你们闻闻这江水为什么是臭的,看看水里还有没有游动的鱼儿……”
“来,你们瞧瞧这桃花为什么不再是红粉色的而像是涂了灰似的……”
干部们耐心地将原来是种地的农民现在是乡镇企业工人的群众引到河边、领到江堤,让他们自己体会发展和致富的同时应该注意些什么。
污染的河可以治,涂了灰的桃花可以在雨后重显芬芳,江湖清了小鱼还会欢游,可是产品不对路,资金周转不了,工厂就会关门,这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啊!
苏州全市的干部群众不得不放下头上的光环,开始痛苦地反省……
“浙江的私营企业火得很,为什么我们的产品越来越成问题?人家的企业越办越红火·到底奥妙在哪·”
“没啥奥妙。人家姓私,我们姓公:一字之差,效益和效率差十倍百倍。市场经济竞争如此激烈,我们不败才怪!”
有人已在私底下“悄悄革命”——把僵板的企业分配制度和产权制慢慢分解成集体的、个人的,还有企业主的,甚至是彻底的私人承包制的、部分出租式的……
那股风从东南角吹来,越吹越猛。那风里夹着浓浓的“温州味道”,最先吹到了苏州乡镇企业走在最前面的丝绸之乡——盛泽。
“一河之隔,人家的原材料,人家的销售成本低而又低,利润高出我们几倍,而且老板可以当场兑现,甚至十万、百万的现钞出手也没违规、违纪一说。可我们呢,厂长请客商吃一顿饭因为没有发票却弄不好被说成是贪污!别无选择,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浙江人俘虏过去了……”一位在苏州地面上当了15年乡镇企业的厂长经受不起浙江人5万元的年薪诱惑,带着10多名骨干跨过一道十来米的小河,在浙江嘉兴的一家私营纺织厂安家扎寨。不到半年,这个厂长获得20万元“分红”,那10多个骨干每年也有4万元“红利”。
一条小河可以隔成两种经营制度,却隔不断老百姓的耳朵。于是又有十个、百个盛泽人跨过那条十来米宽的省界小河,来到浙江嘉兴和湖州地盘,或加入当地的私营业主的行列,或干脆租下几间房子自己开始干了起来……
“怎么样·跟这边集体的效益哪个好·”
“还用说!过去我们是为‘大家’干,现在是为自己干。干多干好除了缴税全归自己,你说哪个好·”过河的人对河这边的人如此说。
于是,又有一批批人过河去了。这回不再只是盛泽人,还有震泽人,甚至是吴江以外的昆山人、常熟人,还有张家港和老吴县人。
苏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种危机不仅反映在内部出现了分裂,更有外界机枪扫射式的对乡镇企业发展实质的抨击与争议。
彻底的否定是唯心主义的。苏州乡镇企业从无到有、直至成为“半壁江山”,一切实事求是的人谁也无法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