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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姑庵里面的那些稀少的信徒,常常会系丝带在树干上,数年之后,便被龙须固定,即使是解开系着处,也是无妨了。
这是一种特殊的求平安的仪式。
即使自己不说,只要出了足够的香火钱,也能获得这个福利。
黛玉倒是不在乎这个福利的问题,她现在用的名字,却是她前世的名字。该不该算在现在的她身上还真是难说。
她照例在这棵树下站了一会儿,眼角余光却是瞥见惜春和探春两个从惜春,不,空善的房间走出,不由得吓了一跳,忙躲到了一边。
让惜春看见倒是无妨,但她不想让探春知道。
主持了解的笑了笑,竟也跟黛玉起站到了树干巨大枝干的另一边。
昔日的两姐妹沉默无言的一路走来,探春显然也知道这立在后院中央的龙须树的含义,她也停下脚步,似乎是看着什么,静静的出了一回神,此后才叹息了一声。
惜春冷淡的说道,“施主并不受佛法教诲,来此也是无济于事,以后却是不必再来了。”
探春又叹了一声才说,“果然如此,我并不能从佛法中找到平静,和妹妹不同。”
惜春颂了一声佛,“出家人四大皆空,凡尘的俗缘,却是与我们再无关联了。还是请叫空善吧。”
探春又沉默了一会儿。
惜春又道,“施主既然知道自己期待何物,便无需犹疑才是。”
探春苦笑一声,说,“我期待什么?若我是个男子,早离了那个家,可惜我身为女子,又能如何?我所能期待的唯有一点,便是能成一个家族的掌事奶奶,如二姐姐那样便好,人家再差一点也无所谓。可惜,却是很难实现了。”顿了一顿,又道,“这和妹妹你求的出家不同,我这个却是很难求得到的。可惜,出家又终究是难以甘心。”
也许是以为并无他人在场,惜春不再管俗事,贾家又再没有人可以说这些,探春却是说出了心里话。
她的婚事她是无法做主的。
她想要的是那样的姻缘,可她没法和任何一个人说,也没人会考虑她的这种意愿,她的婚事,只能看贾家的需要,如此而已。
探春停顿了一阵子,又说道,“妹妹你倒是好决断,早早的就从那里脱了身,如今依我看,连二哥哥也盲目乐观起来,我只怕日后免不了……罢了,说这个干什么呢?”
她不再说话了,转身往外面走去。
惜春看来没有把探春送到庵外,她很快就回来了,然后直直走回了自己的禅房。
黛玉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一个经典的狗血剧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巧遇,让她听到了探春的心里话。这可是在大观园的时候也从来都没能有的机遇。
从探春的说法看来,她是不觉得自己能如家族所愿的,嫁到王公贵族之家去,成为贾家关系网中又一条重要的线吧。
然而,她能对探春做的,依然不过是在贾家败落后帮她一把而已。
如果在贾家败落之前她就被嫁了出去,黛玉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探春虽然算是巾帼英雄,但在她自己的脑袋里面,也没有要违反家族逃离的意思。以探春的性格,只会在被嫁出去以后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吧。用她在贾家这些年的隐忍与做好表面功夫的做法。
“施主?施主?”被连唤了两声,黛玉才完全醒过神来。
“抱歉。怎么?”
“施主请。”主持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依然平静而祥和的指着自己的禅房。
黛玉点点头,跟她走了过去。
这位主持的茶道就和妙玉一样是一流的,大概是因为平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喜好吧。黛玉自己虽然不擅长,却也十分欣赏这种沉默缓慢却如行云流水般的技术。
何况,这里的环境优美而自然,和她现在的小居并原本的潇湘馆相比,也是另外一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地方。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感觉也相当不错。
黛玉可以悠闲过日子,但这一年的年初,对贾家来说却注定是繁乱的时节。
探春到了年龄,但来提亲的人家却多半都不如意。她庶女的身份,注定了大部分要面子讲礼节的王公贵族即使是来提亲,也不会是为自己的嫡子提亲。
这一点即使是元春成了皇后,也不见得能够改变。
而那些庶子,或者不能承爵位的次子,贾家又多半觉得没出息,不能对那些家族造成太大的影响。就在贾家的筛选中,春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