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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 第陆章(2)
您会问了:既然钱大江发现这幅画儿是钱家的藏品,想个什么辙,把它留下来再细琢磨不结吗,干吗非要撅着眼子把它拍照下来呢?
这就是钱大江的心计了。您也许有所不知,老北京古玩行有个行规,替人掌眼鉴定字画,必须当场做出判断,是真是假,要的就是您的一个字。您说我一时吃不准,把字画留下,再研究研究,那不行。这幅画儿离开了本主,谁知道您会不会扭脸儿,复制出一幅赝品来呀?所以鉴定家给人看画儿,必须当面锣,对面鼓,不能转身,这个规矩现在也没破。钱大江当然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他不可能把这幅画儿给扣下,但是他又不想让这幅画儿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所以想出了拍照片留资料的招儿。
错来【错来——北京土语,跟“其实”这个词是一个意思,有时也说“错其来”,或写成“侧来”,现在这个词还经常用】,把这幅画儿拍成照片,用作教学的参考资料,不过是钱大江的遮眼法。齐白石的画册多了,还用得着他存资料吗?他拍照片是为了留下证据。
留证据干吗?敢情钱大江看到这幅画儿以后,先是吃了一惊,脑子里扔了一颗炸弹。紧接着脑子里硝烟四起,脑瓜仁儿飞快地旋转,他不停地搜索记忆中的人物,有谁能从他父亲手里得到这幅画儿。转来转去,从他的大脑记忆库里蹦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他的妹妹小湄,另一个是他的老街坊冯远泽,冯爷。
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二位?因为他父亲在临终之前,他俩跟老爷子走得最近。在老爷子头咽气的十多天,小湄和冯爷几乎没离开过他的病床。虽说钱大江和他的两个姐姐小汶和小涓也一直陪着老爷子,但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何况他们还有工作,相互之间倒着班来守床,所以保不齐老爷子在清醒的时候,把没有捐献出去的画儿留给他们。
不过,事后钱大江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老爷子在临终之前,向小湄和冯爷赠画儿的可能性很小。一来,老爷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命在死神手里攥着,人都在“鬼门关”门口转悠了,还顾得上送画儿吗?二来,老爷子在明白的时候,已然把他所有的藏画儿都列成了清单,该捐赠国家的,他都捐赠了。这个清单,几个子女都看过,不可能有遗漏的字画儿。
那么这幅画儿是怎么从老爷子手里出去的呢?钱大江知道老爷子这辈子只收画儿,从来没卖过画儿。他爱画儿如命,而且针扎螃蟹,不出血,手头儿很紧,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画儿送人。如果说他的藏画儿能流传出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文革”抄家时,他的大量藏画被红卫兵撕了烧了,在那种###的年代,难免有一张两张的藏画儿被人私下偷走。另一种可能是老爷子背着他,把自己的藏画给了小湄或冯爷。
冯爷跟老爷子的关系一直不错,老爷子的所有藏画儿都是冯爷帮着整理的。老爷子晚年举办的个人书画收藏展是冯爷张罗的,甚至连老爷子向博物馆捐画儿,也是冯爷跑前跑后帮着办的。难道这当中,老爷子不会对冯爷大方一下,拿出几幅画儿来作为酬谢?可是这种猜忌在几年前就被钱大江认为是多余。
您别看冯爷长相寒碜,又有一身的爷劲儿,平时说话大大咧咧,有时爷劲儿上来,不管不顾。但是到了正经事儿上,他办事极其认真和仔细,认真到一丝不苟,仔细到滴水不漏,让您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在跟钱颢老爷子的交往过程中也如是,他经手整理老爷子的书画,每一幅都有记录,每笔开销都有清单,有些老画儿需要拿到外头找人修补,重新装裱,老爷子舍不得掏钱,都是用他的钱垫上的,但是末了儿他没张嘴跟钱家的人要过一分钱,甚至为老爷子搞收藏展览,出画册的钱也是他掏的。他似乎无所求,只是为了完成老爷子的夙愿。这一点,冯爷的跟包儿,也是助手董德茂心里最清楚。钱老爷子的几个子女也不能不暗自佩服冯爷。当然,就连钱大江虽然一直对冯爷耿耿于怀,但也说不出他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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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 第陆章(3)
那么这幅齐白石的画儿究竟是怎么到了韩默手里呢?钱大江琢磨了几天,也解不开这个扣儿。常言道:“话怕三头对面儿,事怕挖根掘蔓儿。”他思来想去,琢磨着要想知道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