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章 挖塘养鱼(第1/2 页)
我爸认准的事儿就是养鱼,为了养鱼敢把地球挖个洞。
亲爱的爸爸,我要用可汗山的牛羊锁住你脸上的沧桑;要让东方的神鹿在敖包滩驻足,为你而歌;科尔沁的心,草场的远,托起你的希望。
六爷看好的坟地在圆圆岗子,那里地势高,那里长满了嫩绿的齐腰的苇子,寓意着人丁兴旺。六爷看好坟地,坟地里埋了曾祖父和曾祖母。家谱中爷爷他们“守”字辈的哥儿六个,六爷和祖父并没有分家,这一支“振”字辈的也是哥六个,到了“国”字辈的敖包滩的分支十五个男丁十五个女娃一共三十人。
赵家知道柳六先生肯定会给自己家找一块风水宝地。于是赵金就动起了歪脑筋,说柳家的坟地那么好,就在他上面埋祖坟不就完了嘛,保证比他们还福泽子孙呀!赵金还真把自己的父母埋在了柳家的上面,正好在一棵歪脖榆树的上面,六爷当时就说赵家会出哑巴,结果一起出来三个哑巴。六爷为什么这样说,一直无解。他罩住了柳家的风水,六爷说柳家这辈子人不会出当官的,赵家却出了三个不会说话的,老辈儿一个少辈俩,这是看人拉屎屁眼刺挠吧!
我爸坚持不懈地推土壕,挖坑,挖更大的坑。在月亮泡的边上又推好了一个养鱼池。在父亲的身上我几乎看不到黄昏,黄昏总是从土地里冒出来;从太阳燃烧留下的灰烬里冒出来;从铁匠的火花中飞溅出来。父亲不知疲倦地在地底下寻求黑暗之后的光明和美好。最主要的还是有母亲在身后默默支持,就是这个他一眼就相中的女人成了他的曙光。
每年春天父亲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天黑透了才回家。风吹日晒的黝黑的脸上嘴唇干裂起皮,嘴唇发紫,胡茬子刚硬。每次他要亲我,我都把脸捂起来,我的手太小捂不住全部的脸,他还是能亲到我,后来他要再想亲,就必须得先逮住我,我会跑远了。我还是想让那个穿着脏衣服的男人抱我,我更知道他是爱我的!在我的身上有这个男人太多遗传的东西:比如长相,比如性格,甚至是神态。
敖包滩的人只要见到我,就会认出这是柳大嘴丫子的小姑娘。那天遇见王义夫他老姨,她问我:“你就是柳大嘴丫子的姑娘呀?”我灵机一动,想想小朋友骂的话骂她不是正好吗?“你骂我,我不听,你妈是个白骨精,白骨精,黑爪子,扯你爸裤衩子。”王义夫他老姨看见我歪脖骂她,竟灰溜溜地走远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句话为啥这么伤人,我只是一个小小孩儿,跟小朋友学的。居然一骂一个准儿。王义夫他老姨的父亲原来也跟别的女人搞过,还把鞋挂在胸前游过街,她就地瘪茄子了,脸挂不住溜走了。
每天中午我还是跟祖父去给父亲送饭。这天中午照例装好饭盒要出发,忽然从院子外面传来推土机的哒哒声。我看见父亲快步下车,脸色土灰,进屋就跌倒在炕上。我看傻了,祖母上去摸摸父亲的手指尖儿,又帮他脱下鞋子摸一摸脚趾尖儿。
祖母镇定自若地说:“冰冰凉,看样子是起‘蚰蜒翻’了。”祖母拿来一个空的玻璃罐头瓶子,拿了一根针线笸箩里做针线的针,用酒蘸了一下,摸着父亲胸椎的第三节骨缝中间扎进去,瞬间冒出一滴黑色的血,那血像墨!然后用祖父的卷烟纸烧着,放进罐子里,祖母用手一挡火,罐口就拔在针眼周围。祖母又取来一把荞面,用温水和面搓成长条,在父亲的前胸和后背上揉搓,能看见有细小的金色的条从毛孔里被拔出来。父亲渐渐地好些了,他自己描述,说身上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蚰蜒在爬行,万箭穿心炸裂了一样。父亲侧倚在被垛上,我看见父亲好些了,就凑上去坐在父亲的腿上,父亲搂着我。
父亲说:“刚才可把孩子吓到了,还以为自己不行了呢!”
祖母说:“你是在外面凉着了,再晚一会儿回来,还真要命了!”父亲静静地听着。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怕。
祖母继续说:“以后要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现手脚冰凉,马上要取一块生姜嚼一嚼,嚼碎了放在肚脐眼儿上,如果是臭翻,那就要放一瓣大蒜在肛门里,都是打凉上得的病,一定要注意保暖。”父亲点头应承着,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硬汉吗?突如其来的病竟然撂倒了他。
父亲陪我在炕上玩了一个下午,我俩头对着头顶闷儿,看谁的力量大,我憋足了劲儿父亲仍然纹丝不动。我把玩具都拿出来,有小皮球、布口袋、羊嘎拉哈、猪嘎拉哈,父亲还用祖母缠的红皮筋儿给我梳了朝天辫。那是我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甜蜜记忆。这至少让我知道,只要父亲有时间,他就会陪我一起玩耍的。可惜属于父亲的时间太少了,父亲每天都不在我的视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