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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年轻,平时说起来总有一些共同的语言。他们谈文学(邓一群在大学里读过很多中外文学名著呢,像司汤达的《 红与黑 》,罗曼?罗兰的《 约翰?克利斯朵夫 》,托尔斯泰的《 安娜?卡列尼娜 》,雨果的《 巴黎圣母院 》,等等),谈人生(包括爱情,有时候在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他们甚至是大谈爱情呢。邓一群经过了那些事后,他在心里已经彻底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了,但他当然不能这样说。田小悦是相信有爱情存在的,一种非常纯粹的爱情,超越了一切的爱情。邓一群也就相信了爱情,并且拼命地赞颂爱情的伟大。他们有时说得还非常感动,这样一感动的时候,邓一群就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多么地虚伪,然而这样的虚伪又是必须的。这样一认识,他就问心无愧了)。
田小悦对农村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感,也许她是故意装成一副天真的样子,说现在的农村很富裕的,有很多万元户,比城里人的日子好过。她说他们家过去就下放过,因为城里的日子难过——那是五六十年代,农村至少还能填饱肚子。但她自己对农村并没有什么印象。她说起来的时候好像对农村倒是充满了一种神往。邓一群喜欢听她这样说。她这样说,就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希望。她有时候像是不经意地问他家里的一些情况,他就告诉她说,是啊是啊,农村现在变化大得不得了,农民们现在手里都有钱了,在他们村里就有好多万元户。他现在两个哥哥就都是万元户了。邓一群一边这样说的时候,一边就想到了自己老家事实上的贫困。
第25节:第二章(11)
老家的状况并不好。
邓一群那天晚上在县里被一群同学灌醉了。他们聚在县里最好的一家饭店,在城南路法院对面。这一群同学现在有的分在政府办、县委办,也有在税务局、法院和工商局的。陈小青也到了。邓一群觉得她比过去还要漂亮。如果他不是在省城,他们也许就不会这样热情地来陪他,邓一群这样想。他们举着杯,半是亲密半是调侃地说他现在是省里的领导了,一定要喝,他们也隐约听说了,邓一群是有后台的,而且这个后台非同寻常,是省里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人物。是啊,如果没有过硬的后台,他怎么可能留在省里呢。邓一群自然不会向他们去作解释,不会向他们说他只是找了一个离休的老乡,更不会说起自己当时的艰难与那可笑而可耻的一跪。高兴中的邓一群就喝。他当然现在还不是领导,如果是领导,那么他会更风光的。他现在的起点比他们高了,所以他要努力。
在那个席上,不知是谁谈起了王芳芳。邓一群就装出无辜清白的样子,他知道只有这样假装才能显出他的泰然。陈小青就冲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当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那天内心的失落。那种情感的痛楚当时真是无法形容。他现在羞于去回忆。一个同学说:“王芳芳快要结婚了。”“谁?”另一个同学问。那个同学就说:“听说是市生产资料公司的,也是刚从学校毕业分回去的。”邓一群听说继续吃菜。一个同学问:“哎,看你们过去是蛮好的,卿卿我我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哇?你们有没有那种关系呀?”邓一群笑着说:“没有的没有的,我们完全是纯洁的。”他清楚自己强调自己的纯洁是多么地富有效果,果然他们就说他狡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得手了。他后来就大口喝酒,并且频频向陈小青发动进攻。他的酒劲已经上来了。他不喜欢听到王芳芳快要结婚的消息,尽管现在他对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着迷,但他意识里却还想到她过去的种种表现。他在情感上不能容忍自己过去的失败。她应该是属于他的,但她却背叛了他。如果她当时不背叛他,那么他现在的身份要比那个在生产资料公司的青年强得多了。
这些同学虽说工作也才半年多,但好像现在混得已经挺像样子了,说话也牛气得很,让邓一群在心里生了不少感慨。他现在还不能够,但他想一定要努力啊!
邓一群那晚上住在了县政府的宾馆里,脑子里天旋地转。他是喝多了,他想。他从来也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同学们对他分配的结果羡慕得很呢。这当然连他自己都不敢想呢,怎么就那么轻易?一切就成真的了。同学们举杯,祝他将来能迅速升上处长、厅长、省长。邓一群醉醺醺地说:“喝!厅长、省长是当不上了,但处长将来还是有希望的。我们都喝。我希望你们将来能当县长、市长。”于是酒席最后在一片虚假祝贺声中结束。
一个人一辈子要是总是平头百姓,那么他这一生差不多就是失败的。他在心里暗想:我一定要努力啊!回城以后,一定要更加好好表现自己。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