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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七岁,他十七岁。
她位列高阶玉台之上,他跪身于受封功将之间。
双臂高举于头接过那一盏大功酒时,唯他敢看向那高殿御座上的人,只那一眼,便是铭以永世。
她有一双极似他父亲的眸子,三分薄凉,七分傲气。权力予她无可比拟的气势,那目光,足以睥睨天下。
便是那一日,睨着那寸寸凌光,他忽而明白,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值得拼上性命去夺取。
而在那多年后,他确是如此做了,且一举功成,名留青史。
她八岁那年东平朋党之乱,他是她亲封的东伐大将军,阵前一碗烈酒,他竟微醉,随之逾距。
他问,“若臣这一番东平叛党,皇上可有重赏?”
她笑而答,“崇爱卿业已封王拜土,坐拥抱厦重壁,权柄财禄于你,早在两袖之间,可还有所想要?”
他亦笑,那要看吾皇可有赏?
她但不笑,亮眸轻颤,脱了指间软玉扳指交予他手中,那玉是融入金与玉富贵天性的黄玉,是仅帝王能佩的玉石!她握他的掌渐而阖起,她的手微凉,他却在颤。约指一双银,约指一平生。虽不是夏地的民风习俗,他却也懂其中深意。
“崇毅。你若大胜而归,朕便予你做我大夏朝的第一品王夫,朕…唯一的夫君,你可愿意?”
那一日,她如是说,他一个字也不敢忘,不忍忘。
他为她东征,他为她平叛,他为她杀戮,他为她无惧死亡。
因为她,他再不惧朝堂腥风血雨,无视沙场刀光剑影。
他是大夏朝百年无一的奸臣,媚上欺下,荣宠至极。
为了她,他亦愿背上一个“奸”名。
晏平二年,东逼郢邛之地,郢穹两国之君皆畏畏然,双双捧上贡地宝池以示孝感,并求留质子以表忠款。那一年夏期,郢国嫡皇子衍泽殿下与邛国芩郡王携同入夏为质。
两国质子入朝时,听说她为两位风采绝翩的殿下大摆欢筵十三日。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凤华宫丝竹不辍靡香无散的一十三日夜,他驻守于东疆风营与月对望,握着指中玉扳空念那一声“约指一平生”。她在夏宫皇都大张艳织日夜纵酒寻欢取乐时,他苦苦相思于边塞为她守疆固土。
而后,他听闻,她变了。
她是变了,她予他的密信越来越少,逐以成了假言令色的公文御令,再不会言及她今日去了哪一处,做了何事,又是否笑怒过。他并不想知道科考进士的名列,不想知道户部纳余的银两,更不想知道工事水造的进度。他想听她说的话,她却再未言过一句。
世人都说她极其宠爱郢国的质子衍,他们甚以传开流言说为了博他一笑,晏平帝不惜以重金为他打造那座举世无双的凤鸣鸾琴,只因那衍泽殿下入了夏地唯有弹琴方能排解思乡之郁。又听说他为她编了一曲有凤来仪,她便配他一歌百兽云鸣。当真是琴瑟和谐。
漫天的流言蜚语,她只一笑,却从不去计较,好似那谣言皆是现实。
第七十五章 倾城衍宫(下)
再后来,她在信中说要于倾城建一所行宫,名字已取毕,便作“倾城衍宫”。
好一个倾城衍宫,延着她与那妖孽二人的名字,融着他们二人的情深意重!
那一纸冷笺于掌中化为粉末之时,尚余着她的气息,月梨花的味道,亦是他帐中日夜馨熏的气味。他空望了一双手,这双掌握得剑戟,染得鲜血,操过笔管,却唯独不能弹琴,不得予她一曲。然,她要的便只是这些吗?第一次,他有了惘。凭什么是那个只懂吹箜奏琴的文弱书生?!为她开疆拓土的是他,为她镇守一方的是他,为他不惧奸名唯求上恩的是他,日夜思念却只能邀月思人的亦是他。
这天下是他为她打下来的,这江山是他为她稳住的,这社稷凝着他与她二人的心血。二人一心,千秋万代,生时同命,死后并留青史的宏愿,是她忘了,还是自己记得太深、太真。
“朕若爱一个人,便将万顷江山予他又如何?”
这一句,由她予他最后一书中跃然笺上。如此随性,如此不在意,她便是如此宠那个妖孽吗?予他又如何?她当真如此念想。然那不是她可以随意交予的河山,是凝着他的血,他的汗,他的泪!
失望与惘痛纠杂绵延,而后一丝一丝成了恨。
原来,他竟也会恨她。
他誓要拿回来,从前予她的一切,都要夺回。
倾城衍宫建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