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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九阿哥无事,疫病也未扩散开来,众人皆长舒了口气,独端贵妃一瞬攥紧了手里的珠串。太后沉声道,“皇上呢?”
顺福磕了个头,“皇上出宫去了恒亲王府上商议朝务,至今未归。奴才已知会御前侍卫出宫去寻了。”
太后听罢诵了句佛号,黛玉亦是心神松懈。恰此时内殿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仿佛宇宙洪荒之际忽然看见旭日初升一般,瞬间照亮了无望的等待。只还不等黛玉面露惊喜,太医院副院判葛霁满脸大汗出来,深深吸一口气,“禧嫔娘娘是头胎,娘娘出血过多无力用劲,臣只得用药助产……是个小阿哥,只臣回天乏力,娘娘已……大不好了。”
太后犹自相询葛霁,“小阿哥呢?”
室内的稳婆忙把小阿哥抱出来,许是难产的缘故,孩子身上微微有些发青,身量也比其他孩子小些,抱在怀中稍轻,哭声也不甚宏亮。太后仍似爱的不行,抱在怀里晃悠,轻声哄着。
黛玉身心具疲,失了魂一般。只听端贵妃请示道,“禧嫔妹妹这离不得人,坤宁宫的情势也需人看着……臣妾身为贵妃理应为中宫分忧……”
“不必!”黛玉挺直脊背,一口断然回绝,“偏殿疫病一事交由和嫔来管,孙之鼎乃一代名医,定不会有何纰漏。”
迎春一怔,黛玉不由分说,“紫鹃,抱着十阿哥,与本宫进去。”
见她脚步虚浮,迎春忙扶了一把,黛玉轻轻拂开,哽咽道,“无妨……我得去瞧瞧她……”紫鹃犹豫着走到太后面前,太后竟未多加刁难,将十阿哥交予紫鹃怀中,神色疲惫的揉了揉额角,环视在场众人,“此处有皇后便可,尔等都退下去吧。”
“是,臣妾/嫔妾等恭送太后娘娘。”今日这两桩事都透着诡异,没人愿作出头鸟,皆安分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端贵妃走在最后,轻飘飘看迎春一眼,“皇后娘娘果然看重和嫔妹妹。”
迎春淡淡道,“承蒙主子娘娘厚爱。”
端贵妃冲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身轻快离去。迎春看着她的背影由近及远,心下提防,顺福悄声走到她旁边,低低道,“娘娘稍候,还请娘娘随奴才过来。”
*
慈宁宫内殿还是旧日格局,唯一不同的是房中有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殿内常年不熄的檀香萦萦绕绕,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躺在弹珠纱帐之中的禧嫔似一株久失甘露的山茶花,干枯着蜷缩在锦被之下。禧嫔是马背上的女儿,此时的她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全靠参茶勉强言语,丧失了赖以生存的活力。
殿内的人都被清了出去,静谧的叫人窒息。黛玉轻轻揭开锦被,整床雪白的被褥全被鲜血浸透了,殷弘的生命源泉染上她白玉般雕琢而成的手掌,黛玉忍不住啜泣出声。
被这破碎的哭声惊动,禧嫔挣扎着睁大双眼,瞧见她的霎那徒然迸出极度急切的幽光来——紫鹃忙把十阿哥抱在她眼前,小小的婴儿睡得安稳,黛玉捧着禧嫔的手去摸婴儿的面貌。从额角到鼻间,禧嫔贪婪的看着,心满意足的垂下了手。
“玉儿……”禧嫔睫羽轻颤,微弱的唤她闺名。
黛玉垂泪不已,强笑着,“你说罢,我听呢。”
禧嫔急促地喘了口气,极慢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瞎说什么……”黛玉的声音也极轻,“你现下只不过是身子虚,日子还长呢。”
禧嫔便低低笑开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人也精神了几分,“你莫哄我,也别哄自己了……”她又期冀的问,“皇上可来了?可为孩子取了名字?”
黛玉顿了一顿,点头道,“皇上自然是来了的,还亲手抱了小十呢……只是皇上说名字马虎不得,便未赐名。”
“那便唤‘缃’吧……”禧嫔眼里带着晶莹的光彩,缓缓道,“‘缃’音同‘襄’;‘襄’者……助也。”禧嫔固执的看着她,有些难过道,“我心里高兴是个阿哥,又恼他偏是个阿哥……还要没了我这个母妃。”
黛玉听了心里发酸,又听禧嫔低低道,“小十……便交给和嫔姐姐来养吧。她身份更低一些,对哪一方来讲都好。”
“你安心,”黛玉落下泪来,“你心里的担忧我都明白,小十,我倒觉得‘景’字更好: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黛玉一字一句道,“余此一声,定护得幼子安康无恙,平和喜乐。”
禧嫔却没有回应她,她再也不会回应任何话了。斜阳的余韵覆上她的睫毛,窗外艳丽红火的晚霞染上她的面庞,那样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