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深海(第1/2 页)
晌午时分,海面上的日头晃的人睁不开眼,似是非要将这冬日凛寒的空气活生生的撕出一道口子不可,太阳用他手中炙热的光鞭一遍遍地抽打在寒潮的身上,引得北风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哀嚎。
烈日与寒潮厮杀的战场之下却是平静无比的海面,海天一色间,与空中那场无形的较量形成的诡异的反差。
片刻后,北风好似已经力竭,艰难地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哀嚎后,余音震动了船帆,随之魂散于桅杆间。
被铁箍逐寸包围下的杉木桅杆,像是在远古战场吃了败仗后被困在牢笼里的巨人
他眼中只露出一半的深邃,那是经过千年凝视深渊而积累的厚重。
此刻,他静静地注视着这场加冕仪式,仿佛烈日刺破寒潮,带来了无尽的荣耀与光辉。他的眼神犹如即将与加冕之王进行下一场厮杀的将士,充满了决绝与坚定,剑指苍穹,彰显着不屈的斗志与无尽的勇气。
挂在桅杆上被岁月侵染上了颜色的风帆犹如这位将士的斗篷一样,只可惜风已然消散,斗篷因无法迎风飘荡鼓舞士气显得有些丧气,就那么有气无力的挂在那,远远望去,光线把海面映的泛白,好似这场战争还没开始,这位英勇将士身影已经在海面上若隐若现,随时都会被烈日侵蚀殆尽,可在桅杆之下忙碌的汉子们此刻却显得气势十足。
海面上浮着的是一艘北方独有的五桅沙船,它与南方福建沿海地区的福船有着本质不同,平底的构造让它不仅可以在风浪中平稳行驶,而且能登上沙滩停靠。整艘船身每寸身体都有被时光流转后留下的印记,处处加固的结构可以看的出它被主人精心改造过以抗击更加汹涌的海况。
“老少爷们们!”一个敞着胸怀,露出黝黑色胸肌的虬髯大汉站在鹢首处喊道“拔网啰!”
“嘿吼,嘿吼,嘿吼……!”一群位于船腹两侧,身着粗布棉衣衫的彪形大汉齐齐的用力拉动肩上手腕粗的绳索,伴随着口中喊出的号子声,巨大的木质绳索绞盘也发出让人倒牙的摩擦声,那声音传进这群汉子中一个稍显稚嫩的年轻人的耳中,听得那人直打冷颤。
随着用力拖拽,一颗颗汗珠不安分的从这群汉子锃光瓦亮脑门上蹦出来,似乎要一起凑热闹。一些运气不好的汗珠只能从后脑勺的位置挤出来,却发现这里头发茂密。有的是到肩的短发,有的却扎着长辫,从后脑勺位置挤出的汗珠还没来得及凑热闹,就顺着汉子们脑后的发丝滴落到甲板上,随之被正在加冕的太阳无情的蒸发掉,变成这咸咸的空气中的一员了。
这些汉子们的发型之所以看起来那么滑稽,是因为那个动乱的年代造就的,大清王朝近于灭亡,新兴文化涌入中国,掀起了从剪辫子开始的“革命”。
年轻人易于接受新鲜事物率先剪下辫子,而年纪稍大些的人似乎是看淡了世间一切,觉得又是一场王朝更迭的形式游戏而已,剪或不剪,重要吗?
“唉呀妈呀”那个稍显稚嫩的年轻人坐在地上一手抓着裤子一手抓着绳索喊道“等一下,俺裤子掉了。”
“老疙瘩,就你他娘的事多,掉就掉了呗”站在鹢首处的虬髯大汉骂道“裤子掉了你炸呼啥?是怕俺们看到你毛没长齐还是咋地?滚一边提去,你瞅瞅你水档尿裤的德行!连韦带都系不紧,你还能干点啥?”
众人哄笑,老疙瘩有些挂不住脸,低着头看着手中这条红韦带低声嗫嚅着“这是俺媳妇给俺扯的,俺不想弄得皱皱巴巴的”,此刻的他有些眼泪汪汪,一想到要是掉下几滴猫尿又会被骂是个娘们,便硬是把要淌出来的眼泪生生的给憋了回去。“俺想俺翠儿了”最后这句话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在北方黄海一带的渔民一直有个传统,男子出海渔猎时家里的亲人或是妻子会为他们在腰间扎上这个充满平安寓意的红布条,他们称之为“红韦带”。这种红布条上面的纹绣图案也不尽相同,有的是祥云、有的是盘龙,但绣的最多的是乌龟图案,也是取了龟这个字的谐音“归”,只盼望亲人能平安归来,在那个科技不发到的年代,远海捕鱼意味着从龙王爷嘴里抢吃的,运气不好就是葬身海底,家人连具尸体都见不到。
众大汉听见老疙瘩的呢喃,也都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红韦带,气氛稍显凝滞。
“我说二奎啊,你难道不是从秃鸡变过来的?”船舱处,伴随着烟雾从破损的窗户飘出来的,是一个老头冰冷的话语,嗓音虽有些干涩,但却字字清晰,直直地送入二奎的耳根子里。
船上的众人听到了这句话传出,瞬间发出了一阵哄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