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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笑我为了爱美,零下十九度都不肯穿靴子。哪知我的脚尺寸太小,在柏
林买不到现成的靴,去问定做价格,也不是一个学生所花费得起的。自然,绝对不
向父母去讨这种费用,家信中也不会讲的。
那天考坏了,被朋友数落了一顿,都没有使我真正灰心,写家信也没有,做功
课也照常,只是,当我上床之前,又去数橡皮筋预备明天上学时再用时,才趴在床
沿,放开胸怀的痛哭起来。
很清楚的记得,那是十二月二日,一九六九年的冬天。
那时候,学校说二十二日以后因为圣诞节,要放几天的假,我跟一位同宿舍的
男生约好,合出汽油钱,他开一半,我开一程,要由西柏林穿过东德境内,到西德
汉诺瓦才分手,然后他一路玩玩停停去法国,车子由我开到西德南部一个德国家庭
中去度节。我们讲好是二十三日下午动身。
那时,由西柏林要返回东德去与家人团聚的车辆很多,边境上的关口必然大排
长龙,别人是德国人,放行方便。我是中国的人,那本护照万一临时在关卡不给通
过,就穿不过东德境内,而坐飞机去,又是不肯花机票钱的。
为了这事,那位与我同搭车的法国朋友心里有些不情愿,怕有了临时的麻烦,
拖累到他。那位朋友叫米夏埃。他坚持在旅行之前,我应该先跑到东柏林城那边的
东德政府外交部去拿过境签证。如果不给,就别去了。说来说吩,就是为了省那张
飞机票钱才弄出这么多麻烦的。
米夏埃不常见到我,总在门上留条子,说私果再不去办,就不肯一同开车去了
。我看了条子也是想哭,心里急得不得了,可是课业那么重,哪有时间吩东柏林。
课缺一堂都不成的,如果缺了一天,要急死的,实在没有时间,连睡觉都没有时间
,如何去办手续?
心里很怕一个人留在宿舍过节,怕那种已经太冷清的心情。“中国同学会”不
是没有,可是因为我由西班牙去的,又交的是德国男朋友,加上时间不够,总也不
太接近,又有一种不被认同的自卑心里,便很少来往了。
那天,十二月二日,终于大哭特哭了一场。不过才是一个大孩子,担负的压力
和孤寂都已是那个年龄的极限。坐得太久,那以后一生苦痛我的坐骨神经痛也是当
时死钉在桌前弄出来的。而自己为什么苦读━━虽然语文是我心挚爱的东西,仍然
没有答案。
第二天,十二月三日,也许因为哭累了,睡过了头,发觉桌上的小钟指著十点
,又急得要哭。抓了书本就往车站跑,跑的时候,鞋子一开一合的,才知忘了扎橡
皮筋。而左腿,也因为坐骨的痛压到神经,变成一拐一拐的了。
知道第一堂课是完了,赶不上。想,想自己如此苦苦的折磨所为何来,想成了
呆子。站在车站牌下,眼看著一次又一次的班车走过,都没有上车。
逃课好了,冻死也没什么大不了,死好了,死好了。
没有再转车,摸摸身上的护照和二十块美金的月底生活费,将书在树丛雪堆里
一埋,上了去东柏林围墙边,可以申请进去的那条地下火车。
柏林本来是一个大城,英美法苏在二次大战后瓜分了它。
属于苏俄的那一半,是被封了,一个城变为天涯海角,不过一墙相隔便是双城
了。
我下车的那个车站,在一九六九年是一个关卡,如果提出申请,限定当日来回
,是可以过去的。而东柏林的居民却不可以过来。
那个车站是在东柏林,接受申请表格的就是东德的文职军人了。
我们的护照和表格在排了很久的队之后,才被收去。收了便叫人坐在一排排的
椅子上等,等播音机内喊到了名字,又得到一个小房间内去问,问什么我不明白。
总之面露喜色的人出来,大半是准进东柏林去了。
等了很久,我坐著会痛,又不敢乱走,怕听不见喊人的名字,那儿,有一个办
公室是玻璃大窗的,无论我如何在一拐一拐的绕圈子,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由窗内
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