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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缠住头顶上的一撮头发,尽力忍住痛,往上吊,据说,妇人大出血时,这种老方
子可以缓一缓失血。
不知深夜几点了,黑暗中听见汉斯回来了,杜鲁医生在跟他说话,英格迎了出
去,经过我的房门,我大声叫她∶“英格!英格!”
“什么事?”隔著窗问我。
“请杜鲁医生进来一下,好像病了,拜托你。”
“好!”她漫应著。
擦著汗,等了半天,听见他们在笑,好像很愉快,工程一定解决了。
又听了一会儿,汽车门碰的一关,杜鲁医生走了。
客厅的音乐轰一下又炸了出来,英格和汉斯好似在吃饭,热闹得很。
还是出著血,怕弄赃了床单荷西回来不能睡,悄悄的爬下床,再铺了两条毛巾
,平躺在地上,冷汗总也擦不完的淋下来。
荷西在水里,在暗暗的水里,现在是几点啊?他泡了多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回
来?
想到海员的妻子和母亲,她们一辈子,是怎么熬下来的?
离开荷西吧!没有爱,没有痛楚,没有爱,也不会付出,即使有了爱,也补偿
不了心里的伤痕。
没有爱,我也什么都不是了,一个没有名字的行尸走肉而已。
“做一个披头,不是人生最终的目的。”
做荷西的太太,也不是人生最终的目的,那么要做谁呢?
要做谁呢?要什么目的呢?
血,随你流吧,流完全身最后一滴,流干吧,我不在乎。
五月二十日
“不要说话,不要问,给我睡觉。”荷西扑上床马上闭上了眼睛。
三天没有看见荷西,相对已成陌路,这三天的日子,各人的遭遇,各人的经验
都已不能交通,他,经历了他的,我,经历了我的,言语不能代替身体直接的感受
,心灵亦没有奢望在这一刻得到滋润,痛的还是痛,失去的,不会再回来。
睡吧!遗忘吧,不要有梦,没有梦,就没有呜咽。
没有梦,也不会看见五月的繁花。
五月二十一日
锌起出来了,今天炸船,明天起重机吊。
汉斯今夜请客,报答德国大公司在这件事上借机器借人力的大功劳。
英格去买的菜、还是撑了起来,血总算慢慢的在停,吃了一罐沙丁鱼,头马上
不晕了。
已经撑了二十一天了,不能前功尽弃,还有两天,汉斯欠的钱应该付了。
有一天,如果不小心发了财,要抱它几千万美金来,倒上汽油烧,点了火,回
头就走,看都不要看它怎么化成灰烬,这个东西,恨它又爱它。
荷西休息了一夜,清晨又走了,意志真是奇怪的东西,如果不肯倒下来,成了
白骨,大概也还会摇摇晃晃的走路吧!
只做了四个菜,没有汤,也没做甜点,也没上桌吃,喘著气,又扑到床上去。
半夜荷西推醒我,轻轻叫著∶“三毛,快起来,你在流血呢,是月经吗?怎么那么
多?”
“不要管它,给我睡,给我睡。”迷迷糊糊的答著,虚汗又起,人竟是醒不过
来。
“三毛,醒醒!”
我不能动啊!荷西,听见你在叫我,没有气力动啊!
“不要紧”“唉!天哪!”又听见荷西在惊叫。死命挤出了这句话,又沉落下
去。
觉得荷西在拉被单,在浴室放水洗被单,在给我垫毛巾,在小腹上按摩……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两天,我就走了,走的时候,要带钱啊!
我们是金钱的奴隶,赔上了半条命,还不肯释放我们。
五月二十二日
早晨醒来,荷西还在旁边坐著。
“为什么在这里?”慢慢的问他。
“你病了。”
“汉斯怎么说?”
“他说,下午再去上工,路易去了,不要担心。”
“要不要吃东西?”
我点点头,荷西赶快跑出去,过了一会,拿了一杯牛奶,一盘火腿煎蛋来。
“靠著吃!”他把我撑起来,盘子放在膝上,杯子端在他手里。
“不流血了。”吃完东西,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