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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了?”我叹了口气看著黛娥。
“夏天快来啦!你还赖在毯子里面。”她吼著我。
那么久足不出户,再一开窗,窗坍已是一片荫浓,蝉声叫得好热闹。
我的体力慢慢的恢复了,慢慢有兴趣做菜了,理家了,渐渐不叫黛娥代我上市
场了,有时候还能撑著洗些衣服了,终于,有一天的黄昏,我站在莫里居住的那幢
出租床位的房子前了。
“日本人?早就走了,都好几个月了。”房东太太好奇怪的看著我。
我默默的回来,也不怎么失望,日子一样静静的过了下去。
十字港庇护渔人们的卡门圣母节渐渐近了,街头巷尾又张灯结彩起来,那时候
,听说摆摊子的执照又开始发放了。
这一批新的年轻人换了市集的地方,他们在广场的大榕树下围成一个方城,一
面乘凉一面做买卖。
黄昏的时候我一个人去走了一圈,大半都是陌生的脸孔,只有那个皮革刻花的
小摊子坐著我认识的阿根廷女孩丁娜。
“咦!三毛,原来你还在十字港。”她见了我兴奋的叫了起来。
我停住了脚,笑著,没有什么话好讲。
“你去哪里了?上几个月莫里找你快找疯掉了。”
我询问的看著她。
“难道莫里找你你不晓得呀?”她张大了眼睛问著,一面又拍拍身旁的木箱叫
我坐下来。
“我也去找过他,他不住在那儿了。”我坐在丁娜的身旁,看著远方的海洋轻
轻的说。
“难道这几个月都没有再看到他呀?”丁娜奇怪的盯著我。
我摇摇头。
“那你是不晓得罗!莫里上一阵好惨━━”他呀!几个月前去了一次南部,回
来就只剩了身上那件衣服,什么货啊,钱啊,护照啊全部被人偷光了,惨得饭都没
得吃━━”丁娜低头开始做手工,我在她旁边心跳得越来越快,好似要炸了出来一
般。
“他一回来就去你们家找你,说是搬了,到处打听荷西的公司,又没有人知道
在哪里,莫里天天在他以前摆摊子的地方等你等你等你……我们看不过去,有时候
分他一点面包吃,他等你等了不知道多少天,你呢,就此没有再出现过。后来摊子
散了,大家都走了,莫里更惨,没有工作证,连给人洗碗都没人要,那一阵他怎么
熬过来的真没有人知道,睡都睡在小船上━━。”
我呆看著丁娜灵巧的小手在做皮包,小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牛皮上,我的耳朵
嗡嗡的响起来,视线开始不规则的一下远一下近,病后的虚弱又缓缓的淹没了我全
身━━。
丁娜还低著头在讲,什么违警啦,坐牢啦,生肝病啦,倒在街上给人送去医院
啦━━。
“好啦,反正最倒楣的几个月莫里也熬过来了,你要看他,晚一点来嘛!他就
在那边对面摆摊子。”她笑著指指不远的大榕树。
我站起来,低声谢了丁娜,举著千斤重负的步子要走开去,丁娜又笑著抬起头
来,说∶“我们以前还以为你是莫里的女朋友呢,他给我们看过那些在大雪山上拍
的照片。”
“照片是荷西拍的。”我轻轻的说。
“对不起,你不要不高兴,我乱说的。”丁娜很快的又说。
“没有不高兴,莫里的确是我的朋友。”
我慢慢走到图书馆去,呆呆的坐在桌前,等到窗坍的灯都亮了,才发觉顺手拿
的杂志连一页都没有翻开。
我走出来,下了石阶,广场上,莫里果然远远的在那儿坐著,低著头。
我停住了,羞愧使我再也跨不出脚步,我是一个任性的人,恁著一时的新鲜,
认人做朋友,又恁著一时的高兴,将人漫不经心的忘记掉。这个孤伶伶坐在我眼前
的人,曾经这样的信赖我,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将我看成他唯一的拯救,找我,
等我,日日在街头苦苦的盼我,而我━━当时的我在哪里?
我用什么颜面,什么表情,什么解释才能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不知道。
他坐牢,生病,流浪街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