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1/4 页)
是你不好,给我最近没处发泄的压力找了缺口。
我也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那个人的尸体都凉了,我冷静地在他全身的兜里四处掏,凑够了一顿晚饭钱,买了一笼屉的包子坐车回家。
§
我进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迁儿早就蜷缩著睡著。我把睡梦中的他抱起来,温柔地咬他的耳朵。他揉著眼睛扒著我的肩膀直起身子,看到包子,眼睛都亮了,有晶莹的口水从他咧开的小嘴儿里流出来。
他越过我的肩膀伸长胳膊去够,我疼惜地用手擦擦他的嘴,把包子递到他手里。他一手抓一个,吃得满嘴油光!亮。
一屉包子都吃光,他满足地坐在我腿上吮著手指。
我鼻子一酸,生平第一次想要流泪。即使是我爸被炸死,我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我和迁儿额头抵著额头。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我觉得温暖而悲伤。
我吻著他的嘴唇和睫毛。
我说:对不起……是哥没有本事……你别怪哥……
说著说著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
再次安抚下迁儿入睡已经是半夜三更。我披上衣服打个手电筒出了家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到街道口借公用电话。我拨通了原厂子的电话,我知道老许还在那里,而且从生产线上退下来,每天晚上在办公室值班。
我说:师父,是我,安人杰。
他很意外会接到我的电话。
我跟他说我打死人了,恐怕明天一早派出所就得来人把我逮走……所以我要走了,到南方去。我有几个弟兄说那边的情况比北京好一点……
他迟疑了好半天,慢慢地说:那北京这边的事,怎麽办?
我知道他说的“这边的事”是指什麽。
我说:除了我那弟弟,我也没什麽放心不下的了。以後就麻烦您多帮我照应著点,有个一口粥半口饭的,您就喂他一口半口。人杰现在无以为报,将来……
我说不下去了。像我这样的人也许根本没有“将来”。
挂下电话我脱力地滑坐到地上。我知道老许也不容易,可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拜托谁。
有什麽东西抓住我的袖口。
我猛一抬头──竟然是迁儿!
我不知道他什麽时候跟著我出来。他光著脚,我给他洗得雪白的衬衫套在他瘦小的身体上晃来晃去的,扣子也扣错了。
我发狠地抓他过来,一个纽扣一个纽扣地给他重扣,嘴里骂骂咧咧的。
“……别再给我找麻烦了!这麽晚了你还不睡觉瞎跑什麽瞎跑?!再惹出什麽事来,看谁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这丧门的玩意儿……”
他死死地揪著我的袖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透。
我心里发慌,重重地推开他,咳一下,站起来。“走了快回家!”
他跌撞著跟著我。我听见他在後面,不断从牙缝里抽气。我一看,原来他的脚早就被尖锐的石子扎破,留下大大小小的创口。
我认命地返回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他安静地爬上我的背。
那条路漆黑一片,没有人烟。可是他小小的、几乎没有重量的身子落在我的背上,却带给我出生以来就没有过的异样的温暖和安心。我想,如果我有能力可以养起他,那该多好,我一定不会让他跟著我吃苦。可是我……
我把他往上拖拖,想著,如果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分开?
§
到了家我把他放在床上,打来一盆水轻轻地给他清洗脚上的伤口。他不似男孩子的秀巧的脚在水盆里荡来荡去,清秀的脸儿上挂著无忧无虑的清甜的笑。
也许什麽都不明白,反而可以幸福一点吧。
我给他擦干净脚,让他去睡。
我必须得走了,也许可以赶得上凌晨北京南下的火车皮。如果不走……
如果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抱著迁儿,重重地吻他湿润的嘴唇,细细的脖子,还有小小不明显的喉结。他的喘息沈重起来,发出欢愉的呻吟。我及时悬崖勒马,躲过了他明媚大眼里不解的水气。
我只带了两件衣服,其他的一切都留给他。
他日若还得相见,我定当──
我拔步离开。
迁儿却轻轻地叫唤一声,从床上扑下来,抓住我的裤角。
我大惊,不断地甩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