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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陷在黑暗之中。这个夜晚死寂得让人心寒。徐方裘实在睡不着,就爬起来,走到天井里。抬头可以看见零星的星星,点缀着墨蓝的穹空,是个干燥而晴朗的天气。徐方裘拿出烟,划亮了火柴,在黑暗中抽起烟来。他走到西边厢房,靠在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还好,孙丽芳一定睡得很香,屋子里很安静。
孙丽芳累了一天,心里填满了柔软的甜蜜。她努力说服自己忘却那个毫无生气的家,一想到明天醒来,徐方裘会带着她远走,她就觉得亢奋。可万一徐方裘不答应呢?孙丽芳想到这里,情绪极其低落。但随即她又安慰自己,嗯,应该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带我走的。孙丽芳在心里自言自语,她这样坚定。就这样在胡思乱想当中,孙丽芳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徐方裘披着军衣,已经渐近秋天,夜风微凉。他干脆坐在天井边缘的台阶上,背对着大门,一个人抽着烟。这样的姿势未免显得落寞。不知怎的就哼起了那首朝鲜小调。
夜色凉,风儿轻,我送亲人到边境。不要回头别哭泣,一别之后是天明。
唱到一半唱不下去了。一别之后是天明。歌词触动了他心里柔软的那一个角落,顿觉哀伤。徐方裘已经计划好,明天一早带部队离开平凉镇。但现在,他有些不舍。他踩灭了烟蒂。希望这个夜晚可以漫长,再漫长一点。他把头埋在膝盖和小腹形成的空隙里。像一个落寞的小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平凉·旧爱(19)
13。
一九五三年对平凉镇的人来说是个不堪回首的年份。因为在这一年,祠堂遭受了一次大火。而这次大火,就发生在志愿军离开的前夜。彼时徐方裘正坐在天井里冥想着,忽然间听见屋外有人高喊了一声,救命啊!徐方裘吓了一跳,他站起来,环视了四周。祠堂里安然无恙。仔细辨认了一下声源,发现是在祠堂隔壁传出来的。这一次他傻眼了,祠堂东边的墙外,火光腾腾地升起来,映红了一大片的夜空。徐方裘大喊一声,不好,便一头冲往大门,试图大开门冲出去。但大门已经从里面被锁住了。徐方裘又折返回看门老人的休息室。他重重地拍了拍门板,里面没有响应,徐方裘急得骂了一声,他娘的。他又拍了拍门,这时候驼背老人才慢吞吞地起身开门。钥匙!给我大门的钥匙!徐方裘几乎是喊出来。
老人这才清醒过来,他还弄不清楚状况,被徐方裘一喊,吓得哆嗦了起来。他从黑暗中摸出了钥匙,递给徐方裘。
徐方裘一边跑一边使尽力气地喊,起来啊,救火!
战士们被外面的骚动惊醒了,一听见徐方裘的声音,立马冲到了天井里。此时徐方裘已经打开大门冲了出去。因为跑得急,他连鞋都没有穿,军衣披着,一跑起来就掉到了地上。
大火是在隔壁做纸钱的瘸腿阿七家着起的,一间用木头简易搭起来的房子里堆满了纸做的金元宝,冥纸,还有堆得高高的灯笼。凭着紧挨祠堂这得天独厚的条件,瘸腿阿七一家的生意做得红火,特别每逢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生意好到忙不过来,所以屋子里的货就越进越多。阿七守着一屋子的纸,他觉得这些并不是纸,而是活生生的钱。
半夜瘸腿阿七点突然肚子痛,便点了蜡烛准备起来上厕所,公厕离家还有一段距离,阿七实在忍不住了,就在门口祠堂墙根底下的水沟旁就地解决。火就是在这个时候着起来的。阿七出来的时候把蜡烛顺手放在凳子上,不知怎的蜡烛倒了下来,点燃了旁边的纸钱。屋子里堆满的都是纸做的物什,火势被引燃就发疯一样蔓延开来,一眨眼整间屋子变成了一个烧得通红的灯笼。早些时候,瘸腿阿七贪图方便,用钱买通了平凉镇的老人院(他们负责监管祠堂),在一侧开了一个侧门连通木屋,便于他做生意。这个时候火舌突突地往外窜,又贴着祠堂的墙,顺势爬了进去。纸钱被火一烧,全都像黑色的蝴蝶一样,呼呼地往高出飞起来。瘸腿阿七屎拉到一半被眼前的大火给惊呆了,屁股还没擦就高喊了一声:救命啊!
瘸腿阿七吓得屁滚尿流,他瘸着一跳腿,跑得很慢。站在屋门外却不敢冲进去。他心疼一屋子的纸钱,看到徐方裘跑过来,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扯着嗓子,快!救火!救火啊!
祠堂地处平凉镇的内部,周围没有河流也没有池塘。徐方裘眼看火越烧越旺,心里着急却无从扑救。战士们陆陆续续跑了出来,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周围的人半夜被外面的躁动惊醒了,都纷纷跑了出来。这时候祠堂也被火烧到了,徐方裘喊了一声,快去,把水缸给端出来,快啊!
那一晚祠堂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