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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日间也不曾进食,此刻除了那半碗清水再呕的便全是黄绿的胆汁。赵慎口中发苦,颞颥处砰砰直跳,眼见面前地上秽物,更觉心中嫌恶翻腾,可周身发软,竟挣扎不起。
这时周乾从外间回来,一脚踏入便被这情形骇了一跳,脱口叫道:“将军?”
赵慎只道:“你把这收拾了。”见周乾过来,又问,“我衣甲上可脏了?”
周乾忙道:“不曾不曾,”他见赵慎咬牙蹙眉,面色青白,早慌了手脚,只道,“我去叫医官。”他方要走,赵慎在身后低声喝止道:“此时你叫什么医官!”
周乾才想起这是大战将至,脑中霎时又一阵空白,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只道,“将军先去里间,我这便收拾。”
陆攸之早听见外间折腾,才行至门旁,不妨帐帘掀起,赵慎已一头栽在他肩上。陆攸之被赵慎连人带甲的分量撞的一晃,猛退了一步,心中一惊却已强抵着站稳了身躯。待扶向赵慎,方觉触手滚烫,不由道:“阿慎?”
赵慎头脑中还清楚,竭力站直了身道:“我缓一缓便了。”
陆攸之扶着他坐下,心中已明白了八/九。擎了水碗过来,赵慎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要。”
陆攸之拉过他手腕,伸指搭在脉上,只觉脉象浮数,却是细促无力。他粗通些医理知道这大约是风邪侵体,想了想道:“取些热汤罢。”
赵慎撑着额头停了半晌,额上冷汗几乎顺着手掌流下。再抬头时勉力笑道:“只是喝急了水,无碍。”又道,“几时了?”
陆攸之望了望帐内漏刻,道:“快酉时了。”
赵慎闻言撑着条案便要立起。陆攸之道:“你做什么去?”
赵慎道:“骑兵要出城。”说罢推了陆攸之起身。可甫一立起,便觉眩晕不止,眼前的帐幔、陈设俱在身边转动,忙闭了双眼。待再睁眼,却觉面前一阵发黑,他下意识中抬手向旁扶去,可指尖划过,身旁尽是虚空。
陆攸之见他站立着不住摇晃,臂膀摆动间手指似都在发颤。一两日未见,如何便病成这样,心中惊骇,情急之下断声喝道:“你是不要命了么!你此般只会累了旁人!”
周乾听得内帐唤他,方进帐中却听陆攸之问赵慎:“你只说派哪一部?”
赵慎低声道:“令于文略挑一部人去。”
陆攸之此时看见周乾进来,转身正色对他道:“你去骑军中传令,叫元贵将军且先待命。再叫城头把昨夜用的草人备好,天色一黑便放出去。你传了这道令便回来,我再与你交代别的。”
周乾进来时便觉有些不寻常,可总也想不到听陆攸之会说这些,再闻得他语气肃然,断不是儿戏。一时忙寻赵慎在何处,却见赵慎倚着条案,向他道:“便照参军说的做。”
周乾更为诧异,陆攸之见他似仍犹疑,沉声道:“怎么,你不肯传令?那我便亲身去。”
周乾自识得陆攸之,从来见的都是他如何温文谦和,而今面上虽不见厉色,双眼中的坚冷却如带着千钧威压。他听赵慎称陆攸之旧时在这军中的官阶,心中已经了然,亦抿去了惊怔神色,正身施礼道:“得令。”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一个大小伙子做病娇状……可能有点雷……
第48章 漫漫秋夜长
外面天色才黑,便有阵前的西燕军士卒赶到主将帐中,见了尉迟远与裴禹报道:“城墙上又见人影。”
尉迟中道:“倒是人,还是草人!”
那士卒嗫嚅道:“看,看不清……”
昨日一夜,西燕军中少说也白白损了万余箭矢。即便不愁后方补给,可这制造转运也都是费了多少力气,一个走眼竟就赔了,一日间尉迟远为这事气恼不已。此时听说城内故伎重演,不由骂道:“可恶!”
尉迟中道:“这是当我们不记事么?谁还再上当。”
尉迟远话才出口,忽而听了尉迟中的“上当”二字却又一惊,道:“慢着……”
照常理,这花招用一次也就罢了,城内尝了甜头不肯罢手,真当城外是痴汉?他这边正又思量,却听裴禹道:“城内但凡如此,阵前便只管放箭。”
尉迟中道:“这若还是草人,监军是要送多少箭给他们,这箭矢来之可也不易!”
裴禹转向尉迟远道:“可若出城的是真人呢?两害相权的道理将军明白,此时阵前相持,土山是为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