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1/4 页)
第一章 头颅悬挂城门(1)
五只柳条筐悬挂在三江城楼上,里面装着五颗人头,有的还在滴着血。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城东门下人越聚越多,今日又逢农贸大集,四面八方赶来的人聚在城楼下围观。
人头挂的位置很高,再好的眼神也看不清面目,还是有眼力好的人说:
“是外乡的,不是本地人!”
人群中议论纷纷:
“定规(一定)犯了啥事!”
“啥事?他们是干什么的?犯了啥法?”
“杀了五个,一巴掌人啊!”说话的人举起右手,比划着,“一次杀这么多人……”
“他们到三江来干啥?”
“谁知道呢!”
“砍头……”
处决犯人砍头已是大从前的事情了。男人梳辫子的时代,三江还有刽子手这个职业,斩人用大砍刀,对罪大恶极的人犯斩首示众。如今毕竟是1945年的秋天了,改良旗袍已在北方小街上流行,刀斩改成枪毙,谁还砍头呢?
“官府呗,不然能挂到城门上?”
三江的警察就站在城楼上,除非官府杀人谁准许挂在那上面?
“不对呀!可是这乱巴地(无政府)的时候……”
“谁说乱巴地?”
“有?县长是谁?”
没人能说上来县长姓甚名谁,甚至说不上是哪一派人掌权当政。满洲国倒台了,刚搭秋天的边儿,三江权力出现短时的真空,敌伪残余势力拼凑地方维持会。接着来了最受老百姓欢迎的人,他们反奸清算,处决了一批罪大恶极的伪警、匪首……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抗日根据地来的人,接着苏联军队来了,不久从抗日根据地来的人撤走,国民党接收大员进入三江,还来了一个团的正规军。
枭首示众的事就发生在这个特殊时期。
“肯定成立了县政府,哪伙人掌权可说不好。”有人说。
“一定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谁?”
“还用说嘛,定保是大人物。”
“小鬼子土豆搬家——滚球子啦,三江还有什么大人物?”
日本人统治三江十几年,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百姓心中他们才是大人物,投降滚回家,所以说三江还有么大人物。
谁杀了他们?是议论的焦点。知道谁杀死他们,大概就能推断出原因,再从原因推断出被杀者的身份。
“看不见穿戴……。”
“只是一个脑袋,哪有啥衣物,连一寸布条都没有。”
“就算有衣服,挂得那么高,谁看得清,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警察的刺刀在秋天里跳跃着血色,太阳很红。
“看啊!”有人大喊道。
众人抬头望去,带枪的人顺着城墙竖下来一块白布,上面写有字,带枪的人不是军人,是警察。
“写的什么?”
很多人不识字,白布上只有三个字,还是有许多人不认得,应了那句老话:满街贴告示,还有不认得字的。
白布上写着极不通顺的一个词:匪八路。
三江人对这个词汇不及关内人清楚,觉得很新并不知其意。匪并不陌生,土匪最熟悉不过,大股小绺,一人单搓(一人为匪)的都有。也不全叫土匪,多称胡子。这匪八路又是什么?
五个被杀的人是八路,驻守三江的中央军113团这样称呼,人肯定是他们杀的了。也算有了答案。
“走吧,赶集去!”
人们进城去,城门大敞开,进出都需遭到军警盘查。赶集的人有三种,卖东西的、买东西的和既卖东西又买东西的,属于以物易物互通有无的那种。譬如高粱换绳套、獾子皮换犁铧……大到换牛换马,小到针头线脑。卖的东西里最显眼的是柴火。三江城多平房,住火炕,平头百姓烧不起煤,日本人才烧煤,像吃大米一样伪满地方法规规定:伪满洲国平民不准吃大米,捉住按经济犯处理。。柴火交易是每次赶集的重头戏,柴火分软硬,卖上价的硬柴火,如干树枝子、劈柴柈子、葵花杆,软柴火如耙搂的毛烘(燃点很低的柴草)不值几个钱卖给穷人。 。。
第一章 头颅悬挂城门(2)
“仔细检查柴火车!”一个班长说。
兵们检查柴火车,端着刺刀朝柴火里猛戳,跟战场上拼刺刀一样,每车柴火都捅一遍。
“真是吃饱撑的!”赶集人私下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