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1/4 页)
有护卫掀起大帐,朝前迈入一大步,才要跪地见礼通报,案前的朱棣已抬起单臂止住了他,看一眼来人,应道:“何事?”
面前的将士赶紧躬身回道:“回燕王,是军医让属下来回,药已备好,殿下,该服药了。”
朱棣淡淡道:“拿进来吧。”
“是。”
话音落下,一名医官已端了汤药欠身而入,屏息端至案前,小心置于他面前,再蹑足而退。
帐内的护卫,刚准备也随之而退,朱棣却叫住他。
他才说了一个“去”字,她即刻握紧衣袖,仰着小脸望向他,软声在旁求道:“敷儿今晚……不要回去。”一双杏目内,满是期盼与担忧之色,似担心他少时就要让人送她返回。
见他不答,她又向后退了小半步,小声再加重语气道:“敷儿,不要回去。”语虽轻,却是倔强无比。一面说,小脸上,已是涨得通红。
他隔了有数十步,低头望着她,当着手下,一双眼眸,看不出太多情绪。看了片刻,终,沉声道:“去,传令各营,如无急报,直接去回张玉朱能二人。”
“是。”得令的将士,再施一礼,大步而出。
她在旁听了,似品出方才他的那一声“去”字,并非是要叫人送她回去之意,登时,原本就已通红的小脸,更是红得犹似火烧一般。但那一副纤细的脖颈,却依旧不肯低下,只无知无畏地望着他。
他仿若视而不见,兀自饮完了汤药,才与之目接。她咬紧唇瓣,似犹豫了下,即开始解去粗重的外衣,费力地脱着。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眼见她一件一件脱去外衣,只剩下一身轻薄的罗衫,终,缓步步下大帐,走至她跟前。却是越过她身旁,行至帐外,交待了几句。
待再回转身,却见伊人那一双瞳仁,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小脸上的喜色,竟丝毫不知遮掩。
他终是发作,含笑斥道:“秦罗敷,尔真是人痴皮厚。”
这句话,他之前也曾这般斥责过她。
她听了,却如同置若罔闻,反而顺势偎入他怀中。小脸,紧紧贴着他胸前的衣襟,低低道:“敷儿,想燕王了。”
是,她真的想他,一天只比一天思念他。
故而,在回程的途中,刚问了一句,听到马三保说他发了风疾,遂,不管不顾地直奔了来。
长案上的烛泪,已是累累垂垂,他似叹息一声,忍住身上的酸痛,俯身抱起怀内人,走向一侧的卧榻。
简易的木榻之上,她蜷缩于他的怀内,小手接过他的大掌,再展开他的掌心。才望了有片刻,就忍不住泪意,“嘤咛”一声,反抱住他胸前,再也不肯起。
彼处,他的掌心内,尽是刀霜剑影刻下的茧痕,直刺得她的指尖,一阵又一阵生疼。十指连心,再逼入人肺腑深处。
他揽过她,下颔抵着她的头顶,只和颜道:“睡吧。本王也累了。”
她不答他,小小的身子朝他又偎紧了半寸,紧到不能再紧,密密地契合着他的。他有些失笑,长臂围住怀内人,指腹处,是伊人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畔与他的指间。
她睡得并不沉,自从忆及前尘起,她很少有能酣眠时,往往睡至半夜就惊醒。睡梦中,满目都是血渍,汩汩而下,污了锦褥,也濡湿了她的罗裙。任凭,她怎样用力去捂,总也捂不住。
果然,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那熟悉的梦魇,就再一次不期而至。
她猛地张开眼睫,一头一脸的冷汗,死死揪住他的衣襟。
他原本就浅眠,此刻,早被她惊醒,望着自己怀内那一张苍白的小脸,温言道:“怎么了?”
她眨了下眼睫,待看清是他,随即,似长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良久,唇畔,始缓缓绽出一朵笑靥,却不答。
只要他在就好。
自从她忆起前尘,她真的没有一日不想他,不想念他温暖的怀抱。若不是他,方寒枝,至此刻——仍是那离枝之禽,栖无可栖。
是他于无心无意间,救了她。
既失了心,也赎了身。
是他自那狮子桥上救下了她,虽曾一日一日让她喝着那索命的汤药,却让她于间或中,移情于他,再情根深种。
仅这一桩,她此生,已毋庸再挣扎在那不容于人伦的枷锁中。纵使他日,她仍要死于他手下,她亦算得是死得其所。
她于忘却前尘之时心系于他,是他的无如燕王,让这一份情,愈来愈深,终至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