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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什么都是文物……你坐的站的躺的踩的,没一样不是国家级重点保护文物。”小果儿倒水般的跟我回嘴,她听惯了我这些口头禅,即使不懂也早倒背如流。
我只能装没听见。伍妈妈最近总说,小果儿再过得两年,就是另一个麝奴。我看她现在就要爬到我头上。
我把东坡的信仔细折好收起来,每次与他通信,都是又心痛又畅快。能把心事放开一诉固然是好,却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事。这样利刀剐心的感觉,难道就是痛快?
静生在院门口叫我,出去看是小幺儿来了,对我说半日园里新种了杜鹃,又是一批新近培育的夜来香,还有另外一批花种树种,要我跟着去帮忙。我答应着去换衣服,晴初趴在楼上栏杆上叫我,我抬头,她对我嫣然一笑。
“拣一棵好的回霁月楼咱们种。”
“没问题。你要什么?”我仰头问她。
“海棠。”
我一愕,“海棠?”
“你不喜欢?”她问。
“咱们院子里有海棠。”
“不是种在这里……”她神神秘秘的,“到时候你就知道。”
我真的拣了一棵海棠,是三月才下的苗,西府垂丝的本,这时清脆嫩拔,点着蚕豆大的叶片。晴初领着我一直走,让我扛着棵小苗跟在后头,她穿着一件翠绿衫子,她很少穿这样鲜亮颜色,明晃晃的绕人眼。
“姑奶奶歇着成不成?”我喘着气叫她,“你倒是要在哪儿种?往前就是半日园了。”
她回头笑,“就是半日园。”
她领我来到的竟是我那块秘密小天地,竹林深处的那一小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我真的诧异。最近我也少来这里。
“你那天就是在这里给我杠上的么!喝,那时候好神气哪,当着人面撕了衣服,撅了花锄。”
倒,感情她是故意的。
我们当真把海棠树苗种在竹林后头,晴初挽起袖子帮忙,又左瞄右瞄,总算满意了,又问我,这里该有个名儿,叫什么好呢?
“我管他叫什么呢?”我拿下帽子扇风,眼前没人,我把外衫也脱了,光着胳膊,只贴身穿着一件T恤。从家里带的衣服不多,T恤仔裤倒是还有两套。我宁可天天穿着这个,也不能穿那帮姑娘们蜘蛛网一样绑在身上的肚兜。
“你那天从这里进去就不见了么,真没想到还能再出现……”晴初说,“这里不如叫两生。两生园。”
“什么两生园咯,”我压根没听清她讲什么,她就是有这些七弯八抹的心眼。
“就是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地方呀,以后谁不见了,就来这里找,一准找到。”她朝我弯下腰,头上插着的珠钗直垂到我额头,她还故意晃着脑袋,让那两排珠子嗒嗒直扫我的眉毛。
“你能不能安生?”我一把拔下那根钗,随手插在海棠树上。“是它的了。”
晴初绕来绕去打量插了根钗的海棠。“就赏了你吧。”她一本正经说。“麝奴,你以后要一直跟我同植这棵海棠,让它的寿命比咱们俩加起来都长。”
咳,晴初。可知道你当初的一句话,竟真的被我恪守到千年之后?这棵海棠树在你不能抵达的千年之外,老而不僵,年年生出新绿,而我,一日日伴着它,找寻那化石一般的树干上,你曾点下的珠钗印。
但那时我们可想不到那么多。我们只是看着青葱的树苗发笑。那根钗就真的插在海棠的细枝间,没人追问,没人去管,也管不着。在晴初手下,霁月楼里人人都大手大脚。
这几天天气好,天天淌不尽的艳阳,将院子洗的爽爽朗朗。晴初心情也格外好,跟大家商量着,要带丫头们去踏个青。几个妞都是爱玩的,登时起哄叫好,又一起撺掇晴初,这次要走的远点,自从嫁到这边,就没好生出去玩过。
我忽然想起昌王赵憬的那次隋堤游艺。十里长堤,烟柳映波,当是好去处。
“交给我,”我说,“我去踩盘子。”
第二日我自己出了门,我跨着大麦,手边还牵着小麦。这哥俩都是多日不出门了,兴奋的步子也趔趄。
但这一出门就横生了枝节。
是吕惠卿。
没错。那是那样白净面皮,气定神闲,缓缓踱步或者抬眼,都像个王爷。他举一举手,立刻有随从上前,将耳俯低听他训示。
我悄悄将大麦小麦牵到一旁,不知道我跟吕惠卿命里是不是相克,总在我快忘了他的时候,他阴魂不散在我面前。这厮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