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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行带著唐尘上了二楼,半斤黄酒,一小碟茴香豆,一小碟牛肉,很快摆上了桌子。萧青行滴酒不沾,只看到唐尘捧著杯子咕噜咕噜的喝酒,心中居然有化不开的滋味,等到酒尽杯倾,少年已是泪流满面。萧青行第一次认真看他哭的样子,眼睛里蒙蒙的水气,嘴角却是上翘的,像是强作欢颜一般,格外让人心疼。萧青行不禁放下手中筷箸,良久才说:“後悔了?我早就劝过你,是你硬要和我斗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说完,却有些後悔自己说重了,犹豫了很久,还是用袖子替他拭去泪迹,轻声说:“说起来,还是你我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既然以後再见不到面了,有些话相识一场,我不妨摊明了和你说。你怕回去,谁都看得出来,可你得知道,你今日负他一分,尚且无脸归家,若等你日後负他千分万分的时候,‘从此萧郎是路人’也好,反目成仇也好,再想回去,早已回去不了了。你应该谢谢我让你悬崖勒马。”
萧青行说著,看著唐尘杯中残酒,缓缓倒在桌上,淡淡笑道:“唐尘,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覆水难收。我不知道你的情况究竟糟糕到了哪一步,不过还是要劝你一声,即便你失去了很多东西又如何,你不是在挽回,你是在毁去你仅有的。”
唐尘醉的迷迷糊糊的,看著桌上慢慢蔓延的酒迹,伸手沾了一点放在嘴里。萧青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那番话,只能轻笑一声,临别在即,他只有此刻才稍稍卸下心防。付过酒钱,领著少年重新回来寒风之中,两人沈默著步行走出好远,才到了萧王府院外,此时已是繁星满天,萧青行看著少年被人簇拥著进了府门,才轻笑起来,站在门外,听门里突然响起的喧哗,看院内一层一层院子点燃的灯笼。
老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後,将厚重的披风盖上他的肩膀,口里笑道:“大人恩威并施,果然神机妙算。”萧青行笑了一下,接过披风,自己系好,摇头轻声道:“我已经分不清我在算计他,还是他在算计我了。”
“大人……”
“记得年初的时候吗,伽叶寺的和尚说我抽的是下下签。我当时就在想,也许那位置,有人在挡著我呢?後来我又觉得,也许不是一个人在挡著,好多人都在挡著呢。若是天下人都挡著我,我该怎麽做呢?”
“大人……”
“我跟丹生吵过之後,突然觉得好累。”天气这麽冷,那麽多的人手心是暖的,却一个不敢握著。
──“也许我会记得你。”
谁能料得竟一语成谶,墨染一般的茫茫苍穹,天幕如盘,群星作子,风起云涌因缘际会,却已经统统看不清了。
丹青劫38'3P'
几个下人簇拥著唐尘向里走去,但更多的下人站在旁边压低了声音议论著。唐尘身上还有未散的酒味,他似乎也知道此时狼狈,看到院井旁搁著盆子,就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用手掬满清水,仔细地洗了脸,蘸著井水将乱发理到耳後。他何曾像这样在意过皮像,但此刻就是害怕那个人看到蓬头垢面的自己。冬日的井水冰冷入骨,扑在脸上就是一阵颤抖,顷刻间酒也散了,人也醒了。但是胸口还是闷的,几滴水珠还在顺著脖子滑进余温残存的裘袄里,搜刮仅剩的温度。就这样冻了很久,那口屏在胸膛里的浊气,才能缓缓吐出来。
下人见他梳洗完毕,才将他领入内厅,诺大的饭桌还是照常摆著,桌上只余一盏豆火,照亮倒在地上的两张椅子,桌上残羹剩饭,杯盘狼藉的惨状。那下人低声多了句嘴:“本来这桌酒宴,是王爷晌午想和唐少爷一起吃的,後来您不肯回来,王爷就一直在这里一个人坐著,不肯下箸,谁劝都不听,直到天黑才撤了酒筵的,我猜,王爷大概还是想等。”
唐尘还是没听到的样子,只是把椅子扶了起来,在酒桌旁坐下,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该做的位置上,他伸手扶正了自己身前的碗碟,又在桌下找到了一双筷子。下人有些看不下去,不禁说:“菜都凉透了,先热一热您再吃吧。”唐尘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糯米红枣放在碗里,想了想,又把旁边的那个碗扶正了,替那个碗夹了一筷子。
往日这张饭桌前的絮絮叨叨不合时宜的在耳边不停的回响著。
“这勺水晶虾仁是特意为你做的,尝一口看看。”
“这芙蓉醉鸡味道如何,料酒换成了花雕,你吃多了会醉的。”
“别喝那麽快,汤还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