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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察布的海拔只在一千出头,但这也仅仅是个不会给人造成严重高原反应的高度,并不代表它不具备其他高原特质。
比如今天,周安吉就在没有任何防晒措施的情况下,在内蒙古高原夏季的炙热阳光下被烘烤了足足一整天。
没有被蒙古袍包裹住的部分白皙皮肤被晒得泛起一片可怜的红。
尤其是他的两颊,红彤彤的像是小时候在幼儿园表演节目时,被老师特意涂上的两朵腮红。
直到黄昏时分的落日已经堪堪挂在了草原的边际线上时,他才被苏和额乐捡回了家。
阿乐骑在马背上向他伸出手,好威风的样子,和坐在草地上蔫嗒嗒的周安吉更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再加上这一整天除了早上出门前塞进嘴里的那一点早餐,周安吉几乎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
在苏和额乐找到他之前,他看见自己身边一波又一波的游客被导游领走,带到附近的蒙餐厅里大饱口福,为这一天画上圆满的句号。
只有他可怜兮兮地抱着腿,坐在场地边缘的草地上,又不敢跑太远,怕阿乐找不到他。
于是从他身边过往的人都会面带鄙夷地往他这里瞧一眼,看起来像是会在他面前丢一枚硬币的程度。
甚至当时还有几个穿着蒙古袍的,像是工作人员的人走到他身边站定。
周安吉抱着蜷曲的膝盖抬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确定那几个人的目标就是自己后,看见他们面面相觑地犹豫了一会儿,对他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蒙语——
估计是看他穿着蒙古袍,把他当成当地人了。
周安吉还因为这个在心里窃喜了一秒钟。
在见他噙着双无知的大眼摇了摇头,然后那几个人又把语言切换成了蹩脚的汉语,问他是哪里来的游客,是不是和家里人走丢了。
周安吉解释到,自己不是游客,就住在乌兰察布;其次他也没有走丢,只是在这里等人。
急切的一通汉语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听懂没有,估计大概听出了他话里“没有走丢”几个字,便放心地离开了。
此时,周安吉正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仰躺在床上,觉察到自己的最后一丝精力也正在一点一滴地往外界消散——
他真的累坏了。
“自己的体力是不是有点太差了?”周安吉想,“明明阿乐还参加了比赛,为什么一天下来,看起来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于是周安吉得出结论:阿乐在和他的朋友们聚会时,一定去大快朵颐了一顿,因此才能保持良好的体力。
而且羊肉的滋补能力这么强,阿乐一定背着他吃了很多羊肉。
这时苏和额乐给他递过来了一杯白水,看他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笑道:“明天还去吗?”
见周安吉没有答话,也没有伸手接过杯子,以为他累得睡着了。
于是苏和额乐挪了几步走到床头,却分明地看见对方正睁着双大眼睛,望着屋顶。
苏和额乐失笑,弯下腰把水杯凑过去递到周安吉的嘴边,对方才抬起了一点脑袋,侧过头衔住杯口喝了几口水。
“你多大了,还要我喂你喝水。”苏和额乐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在周安吉放开水杯后,还伸手去擦了擦他残留在嘴角的那几滴,“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伺候你。”
苏和额乐重新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是不是,周安吉?”
对方仍然没有说话,眼神却从刚刚的呆滞变成了一丝缱绻。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阿乐的脸上,看到他说话时嘴角弯起的弧度,看到他笑起来时眼尾扬出的细纹。
他确定这是真实存在的苏和额乐,而并不只是出于他的幻想。
以前阿乐每次用这样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他时,周安吉总会觉察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存在于两人之间的介质想要征服他。
然而就在今天,这种冥冥中的压迫感却忽地消失了。
在白天周安吉的幻想中不复存在,在现在这个时刻也不复存在。
苏和额乐放下手里的水杯,对他伸出了白色手掌:“到底是不是,周安吉?”
阿乐仍在发问。
周安吉不确定阿乐此时是否仍在纠结于自己是不是要人伺候这个问题,他从这句很笃定的提问里琢磨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就像今天在他的想象中,阿乐对他伸出手掌,告诉他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