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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什么,小姐?”
“娜农,鲜奶油到中午总能搅和出来吧?”
“啊!中午吗?可以了,”老妈子答道。
“哎!那好,给他煮一杯浓咖啡。听德·格拉珊先生说,巴黎人喝的咖啡都很浓的。给他多放些。”
“哪来那么多咖啡啊?”
“上街买去。”
“要是碰到老爷呢?”
“他去看草地了。”
“那我快去,不过,我买白蜡烛的时候,费萨尔老板就问了,是不是要招待远道来朝拜耶稣的三王。这样大手大脚花钱,城里马上就会传遍的。”
“要是你的父亲看出破绽,”格朗台太太说,“说不定会动手打人呢。”
“打就打吧,咱们就跪着挨打。”
格朗台太太没有答话,只抬眼望望苍天。娜农戴上头巾上街去了。欧叶妮铺上雪白的桌布,又到顶楼上摘几串她先前出于好玩有意吊在绳子上的葡萄;在过道里她蹑手蹑脚,生怕惊醒堂弟,又不禁在他的卧室门口偷听一下他均匀的呼吸。“他睡得那么甜,哪知祸已临头,”她心里想道。她又从藤上挑绿得鲜灵的叶子,摘了几片,像摆筵席的老手那样把葡萄装扮得格外诱人,然后得意洋洋地把它放上餐桌。她又到厨房把他父亲点过数的梨搜刮一空,把它们堆成金字塔,下面铺垫绿叶。她来来去去,连蹦带跳。她恨不能把父亲家里的东西全都掏尽;可惜什么东西父亲都上了锁。娜农拿了两只新鲜鸡蛋回来,看到鸡蛋,欧叶妮想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
“朗德的佃户篮子里有新鲜鸡蛋,我问他要,他为了讨好我就给了,那孩子真机灵。”
费了两小时的心血,欧叶妮放下活计二十来次,看看咖啡煮开了没有,听听堂弟起床的动静,她总算张罗出一顿很简单又不费钱的午餐,只是家里根深蒂固的老规矩受到了极度的冒犯。照例午餐是站着吃的。每人吃一点面包、水果或黄油,喝一杯葡萄酒。看看壁炉前摆上餐桌,堂弟的刀叉前放上一把椅子,餐桌上水果两盘,蛋盅一个,白葡萄酒一瓶,又是面包,又是一小碟堆尖的糖块,欧叶妮想到万一父亲赶巧这时进门,会怎样跟她瞪眼,不由得四肢哆嗦起来,所以她不时地望望座钟,暗自计算堂弟在父亲回来之前能不能吃罢这一餐。
“放心吧,欧叶妮,要是你父亲回来,一切由我担当,”格朗台太太说。
欧叶妮不禁流下眼泪。
“啊!好妈妈,”她失声叫道,“我对你没有尽孝道呀!”
夏尔哼着歌曲,在房里转着圈儿地绕个没完,终于下楼了。幸亏那时才十一点钟。巴黎人哪!他打扮得那样花哨,好像他是上那位去苏格兰旅游未归的贵妇人的爵府里作客似的。他进客厅时那笑容可掬的潇洒的神情,同他焕发的青春何等般配,让欧叶妮看了又喜又悲。安茹的宫堡梦虽已破灭,他满不在乎;他高高兴兴地同伯母打招呼:
“您晚上睡得好吗,伯母?您呢,堂姐?”
“很好,侄少爷,您呢?”格朗台太太说。
“我睡得好极了。”
“您饿了吧,堂弟,”欧叶妮说,“坐下吃饭吧。”
“可是中午以前我从来不吃东西,我中午才起床。不过,我一路上吃饭睡觉都太差了,只好随遇而安。再说……”他掏出名表匠布雷盖制造的精致绝伦的扁平怀表看了看。“嗨!
现在才十一点钟,我起早了。”
“早?……”格朗台太太问。
“是啊,我本来想整理一下东西。好吧,先吃点也好,家养的鸡鸭或者野味竹鸡,随便吃点。”
“圣母啊!”娜农听到这话叫了起来。
“竹鸡,”欧叶妮心中盘算着,她甘愿掏尽自己的私房钱为他买只竹鸡。
“过来坐吧,”伯母对他说。
时髦的少爷像靠在长榻上摆姿势的俏女子,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倒。欧叶妮和她母亲也端了两把椅子,坐到壁炉跟前离他不远的地方。
“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夏尔问道。他觉得客厅比昨天烛光下的模样更难看了。
“是的,”欧叶妮望着他答道,“除了收葡萄的时候,我们去帮娜农干活,都住在诺瓦叶修道院。”
“你们从来不出去走走吗?”
“有时候星期天做完晚祷,又赶上是晴天。”格朗台太太说。“我们就到桥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