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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自未曾发觉,就在身后,那即将进殿门的四王爷君朔,缓缓地回过头来,盯着两人挨挨挤挤越走越远的身影,眼中寒芒闪烁,衬着那诡异面具,叫人不寒而栗。朝衣同燕沉戟回到国公府,众人听闻了次日即刻要出发去江南,一时慌乱起来,府内丫鬟便忙着替&ldo;少国公&rdo;准备出行之物,傅东篱却知道她能够出使江南,这便代表着皇帝对&ldo;轻羽&rdo;的信任,不免也语重心长了一番,夜间,留安又来厮缠了许久。一直到夜深了燕沉戟才回隔壁房间,朝衣宽衣上床,不知不觉睡着,却得一梦。 大梦知人生在世,共有多少难忘的场景片段?倘若一口气不来,心想的会是哪幕?朝衣从未想过,她只是牢牢记得,藤花树下,那人将自己的手握住之时,两边垂着的紫藤如璎珞坠地,或淡或浓的香气缭绕周遭,那人拥着自己,低声在耳畔说道:&ldo;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do;他的红唇极软,声音动听,是朝衣听过的最为好听的说话声,这一句伴着浅淡的香气,像是在朝衣的心底种下了一颗柔软的种子,她本以为会长出甜蜜盛放的花树,就如今日周遭的喧喧开放的紫藤花一般,但是后来,他破土而出的时候,却长成了一根尖锐无比的刺。藤花掩映,随风微微地抖动,每一朵都好似奏响天籁之声,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男子,这样温润的眉眼,这样温柔的说话,他好的美的不像是真的。让朝衣有些莫名的恐惧,唯恐这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给了她好的,最后却……但她不肯去想,也不肯说。她最喜欢他拥着自己,在耳畔低低的絮语,说着他的过往,指点着他们的将来,那都好像是一场胜极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的美梦,朝衣爱极发狂,甚至对他的出身之处有了无限向往,纵然知道那里并不是她想象之中有繁华绽放的温柔所在。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朝衣从山崖底下把那个一身血的少年带回天庐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被血糊了全身甚至面目全非的人,会成为她一生纠缠不清的劫。肩膀被握住,朝衣大叫一声,蓦地睁开眼睛。面前是燕沉戟担忧的双眼,他的大手握在她的肩头,沉声说道:&ldo;朝衣。&rdo;朝衣环顾四周,又伸手摸摸自己颈下,一身的汗,做了噩梦。她低了低头,再抬头时候笑了笑:&ldo;大哥,无事,又做梦了。&rdo;燕沉戟并不动,只是定定看着她。朝衣伸手抓抓头:&ldo;真个无事……这次……&rdo;只是又梦见美梦破碎天崩地裂那一日而已。次次梦起,重复心碎,开始时候醒来还会大声嚎哭,情难自已,到后来就学会压抑,还是不要再说。纵然她知道不管她说多少次,燕沉戟都会静静聆听。可是她已经不愿再提,因为无济于事。燕沉戟伸手,探向朝衣面上,却未曾触到她的肌肤,朝衣一怔,抬手在眼角一抹,强笑道:&ldo;多少次了……死性不改。大哥,你不必理会。&rdo;燕沉戟不再看她,只是将头转到一边,定定地望着别处,问道:&ldo;定神散。&rdo;朝衣拍了拍额头:&ldo;最近都没怎么做梦,因此就忘了吃,大哥,我明儿一早起来就吃,你放心……&rdo;她停顿片刻,说道,&ldo;又惊醒了你,去睡罢。&rdo;燕沉戟摇了摇头,回身到桌子边儿上,抬手倒了杯水,便返回来,朝衣无奈看他,终究一笑,自挂在床架旁边的布囊里摸来摸去,摸出一粒药丸来,在燕沉戟跟前晃了晃,才填入嘴里。燕沉戟将水送上,朝衣喝了口,便说道:&ldo;如今你放心了?&rdo;燕沉戟将茶杯接过去,回身放在桌上,终于迈步向外而去,走到屏风后面却停下步子,朝衣眼睁睁看他盘膝坐定,不知是哭是笑。他究竟……是不放心。朝衣本是要下地,想来想去,仍旧罢了,拉着被子重又卧倒,想了会儿,翻身向内,眼中的泪一倾斜,顺着眼角坠落下去。‐‐当日你若同我说有一日会有尽头,或许我不会如现在一般难过。但是他并未曾说。朝衣想:&ldo;他也未曾料到最后罢,只不过他走先了倒好,不然的话,若是留下他如我一般难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又怎受得了。&rdo;想到此处,又觉荒唐的庆幸。朝衣出声:&ldo;大哥,……我记得,我师父临去之时曾同我说,不可出手救人。&rdo;屏风后燕沉戟一声不吭,仿佛未曾听到。但朝衣却知道他有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