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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小冬记得,她还曾经把窗子推开过。
“早上人还没醒,太阳已经升起来,亮光正照在人脸上,想偷懒多瞧会儿都不行。外头有挑担子卖菜的,吆喝声很响,连绵不绝,一整条巷子都能听见。”
小冬也听见过那吆喝,长长的,方言听不懂,但是声音响亮清脆,可以传出很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有我了么?”
“当然那时候还没有你。”安王说:“院子里有棵海棠,你娘会擮一朵半开的插在头上,她头发乌油油的,又浓又密,衬着那花儿更红更艳了。她还下厨去亲自煮饭,不过她手艺只是一般,有几回都把饭烧糊了。”
安王脸上带着淡淡的伤怀,小冬没打岔,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段时日我们哪儿也没去,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我若写字.她就替我磨墨。
她要是洗了头发,我就慢慢地替她梳理、抹干。老关那时候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整天沉默寡言,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那段日子是我过的最快话的日子。嗯,有天我们出去,结果半途上下起雨来,就是那时候遇见了秦烈的母亲,她正要临盆,因为大雨也困住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情形很是不妙。”
“啊……”原来是那个时候,秦烈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可真险。要是当时父亲和娘没遇着她.那说不定…”世上就没有秦烈这个人了。
“所以说,这也是缘份。”安王说:“你娘留了些财物给她,可是她很硬气,只道了谢,却不肯收。”
“后来呢?”
“后来……京中有变,我得赶回来。有时候我想,要是那时候我没回来的话……”
那会怎么样呢?
现在的皇帝也许不能顺利登上皇位,也许安王就不会成为安王了。
他和姚青媛又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因为假设只是假设。
“对了,父亲,我从遂州带了好些茶叶,还有酒.遂州的酸酿挺有名气,我尝了一次,酒味不重,甜甜的一点都不辣。秦烈还带我出去吃了一次茶粥呢。”
“吃得惯吗?”
小冬用力摇头说:“一点都不好吃。炒面和茶叶混一起了,还有糖、芝麻和猪油,那味道别提多怪啦。吃到嘴里腻乎乎的,咽下去也费难,象是糊在嗓子里一样。”
安王笑了出来:“嗯,那个我当年也尝过一次,虽然是不太好吃,不过那个压实了,带在身上,却是很好的干粮,出外带几块在身上,要吃时拿热水一泡,很饱肚子,也顶饿。
“您说的是。我还带了几块儿呢,您回来要不再尝尝,好好回味回味?”
“你这丫头,连我都打趣。我听说,路上不怎么太平?”
安王问的应该是枫林渡的事,大概是张子千说的。不过即便他不说,跟着他的那两个护卫应该也会向他禀告。
“嗯,在林渡那里耽搁了一下,还好有惊无险。”
安王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父亲,我听说……哥哥要定亲了?是真的吗?是哪家的姑娘?”
在宗室子弟里,赵吕这今年纪没娶妻的已经不多了。他是安王世子,将来的郡王,人又英俊有本事。倘若放出风去要给他娶妻,只怕安王府的门坎都能让踩断了。
“你听谁说的?”
“不是吗?”小冬睁大了眼:“胡妈妈听人这样说,难道又是讹传?”
安王一笑,居然卖起了关子:“这是你哥哥的事,你等他回来问他自己吧。”
“父亲?”
安王顾左右而言他“不早了,让他们摆饭吧。”
这人!
小冬瞪了一会儿眼,忽然笑了。
“父亲,我想回来过几天。”
安王一怔,看她的神情象是随口说笑,歪着头挺俏皮的样子,也顺口说:“好啊。”
晚饭摆在桂花林旁边的亭子里,桂花已经要开败了,落了一地都是碎碎的金色花朵。连池搪的水面上前是一朵朵一簇簇的落花,与已经凋败的荷叶浮萍纠缠在一处,口鼻间满盈着洁雅的桂花香。席上喝的就是遂州的酸酿酒,这酒说是酸酿,其实并不酸,带着点淡淡的甜味儿。连小冬都喝了几杯。安王今日比平时兴致好,也喝了好几大杯。小冬觉得脸微微的热,凉风吹在脸上,头顶的宫灯微微摇晃,灯上的纱画形影映在柱子上,也映在地下的方砖上,影影幢幢,似真似幻。亭子里的灯光引来了秋虫,绕着灯盘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