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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马医吧,救过来,算你们医术高明;救不过来,就只怪这孩子命薄。我父亲的上司是这个城市的当权派之一,医生自然要买他的帐。
就这样,我父母双双在一个什么责任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之后,我才住进了医院,不过不是住在医院的病房里,而是住在一个楼梯间里,很暗,很霉,还有壁虎。这些我不愿跟他们说。那时侯,我总是围着被子呆在黑暗之中,让孤独的寂静侵袭着我稚嫩的心,我把这个楼梯间想象成牢房,就是伏契克在《绞刑架下的报告》里反复描述过的那种。八个月之后,我竟奇迹般的痊愈了,走出那个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楼梯间,阳光虽然让我浑身暖和起来,却刺得我的眼睛流出了苦涩的泪。来接我回家的母亲抱着我一个劲哭,说我福大、命大、造化大……
从此,我就在北方的这个城市定居下来,跟父母和兄弟们在一起。
护士长走后,来的是科主任,科主任走后,来的是食堂管理员,食堂管理员走后,是值班护士来做例行的化验,最后来的才是我的主治医生,他的眼睛总是眯缝着,使我怀疑他原来是给模特拍写真的摄影师。他叫李斌。
你的所有病历和诊断结果,我都看了,说实话,我还是不敢轻易对你的病下结论,我的主治医生双手交叉着注视着我说,他的这个习惯一下子就联想到足球场那些防守前场任意球的球员,他们就是这样用双手交叉着保护着自己要害部位的,嘿嘿。
我的病,是不是植物神经紊乱呀? 既然他很直率,那么好,我就比他更直率。
很近似,真的很近似……李斌对我的诊断结果投了赞成票。
住院的第一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到第二天,我一睁眼,发现已经是一屋子人了,还有一屋子花,把我的病房糟蹋得跟他妈的灵堂差不多。
他们都是来看望我的,对我又嘘寒又问暖和气可亲,可是,我却发现所有的人都说的是同样的话,做的是同样的表情,甚至所发出的惋惜的叹息声也一模一样。以前,我以为被人家人文关怀着一定有点意思,现在我突然觉得毫无意义,因为所有这些,都透着一股子假惺惺的味道,虚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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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子的二三事
我想见的而又不敢见的人,始终没有来,那就是堇子和我的女儿。我不知道我还爱不爱她,更不知道她还爱不爱我,那个因为写《洛丽塔》而出名的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形容一段死了的爱情时,是这样说的:它就像一个被取消了的暗淡晚会,就像一个下雨天的野餐,又像一个平凡而单调的演习,像一块泥巴包裹着的童年。我们是这样吗?我回答不上来。我真的回答不上来,让我再想想吧。
西西简直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摆动着僵硬的膝关节殷勤地招待着我的客人们,而我,脑子却不在这了,这时候的我,心灵深处比我独处时更空虚更冰冷更孤苦伶仃。我宁愿去琢磨一个抽象的概念,一出喜剧,一张清朝的老照片,以及胡利奥?科塔萨尔的《跳房子》里的某个细节或夏洛蒂?勃朗特的书中的某幅插图……
你太自私了,你怎么只想你自己呀,我的一个朋友当我表示我即便身体好起来,我也不想再去做书商了的时候,愤愤地谴责我,他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晃荡着。他是个作家,笔名叫格林,他所有的书几乎都是我出的。
我自私吗?我不但给他出了三本书,还花了三次钱租用了宾馆的会议室给他召开作品研讨会,会后请客吃饭就不用说,我真想照着他一双近视的有悲剧色彩的眼睛来一拳——靠,你的每本书我都积压了一大堆,可是你却到处吹嘘说,我从你这发了大财,光雪铁龙就够买五十辆的了!
但是,这种具有杀伤力的话,我说不出口,我的心理医生后来告诉我,要是我能够畅所欲言,想什么就说什么,怎么痛快怎么说,我就不会得病了。我这人,大毛病没有,就是有那么一点娘们儿气。
还好,格林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说他先走,明天再来,来给我送他媳妇特意给我包的韭菜馅儿饺子。
我刚松了一口气,伸个懒腰,想叫自己舒服一下,一个陌生女人又来了,进门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头就像攀缘植物一样的附在我的手上。她的脸庞和她的体魄都很壮观,宛如一辆辚辚的囚车疾驶而来,到我跟前戛然一下来了个急刹车。
我在自己的记忆库里迅速地扫描了一遍,确定没有她的档案资料,她自我介绍说她叫几何,是个专栏作家。你听说过吗?她问我。没听说过。她又提了一个名字,问我听说吗?当然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