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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 8(3)
塞丝听得见她在树丛里哼着歌儿找蜘蛛网。她用心聆听着哼唱声,因为爱弥一出去那婴儿就开始踢腾。问得好,她心想。上帝当时是怎么想的?爱弥让塞丝背上的裙衣敞着,一阵轻风拂过,痛楚减轻了一层。这点解脱让她感觉到了相对轻微一些的舌头上的疼痛。爱弥抓着两大把蜘蛛网回来了。她弄掉粘上的小虫子,把蜘蛛网敷在塞丝的背上,说这就像装饰圣诞树一样。
“我们那儿有一个黑鬼老太太,她啥都不懂。给巴迪太太做针线———织得一手好花边,可是几乎不能连着说出两个词儿来。她啥都不懂,跟你似的。你一点儿事也不省。死了就拉倒了,就是那样。我可不是。我要去波士顿给自己弄点天鹅绒。胭脂色的。你连听都没听说过,对吧?你以后也不可能见到了。我敢打赌你甚至再也不会在阳光底下睡觉了。我就睡过两回。平时我是在掌灯之前喂牲口,天黑以后好长时间才睡觉。可有一次我在大车上躺下就睡着了。在太阳底下睡觉是天底下最美的事了。我睡了两回。第一回我还小呐。根本没人打扰我。第二回,躺在大车上,我又睡着了,真倒霉,小鸡崽要不丢才怪呢。巴迪先生抽了我的屁股。肯塔基不是个人待的地方。波士顿才是人待的地方呢。我妈妈被送给巴迪先生之前就住在那儿。乔·南森说巴迪先生是我爹,可我不信,你呢?”
塞丝告诉她,她不相信巴迪先生是她爹。
“你认得你爹,对吧?”
“不认得。”塞丝答道。
“我也不认得。我只知道不是他。”干完了修补工作后,她站起身来,开始在这间披屋里转来转去。在阳光里,她的头发闪亮,迟缓的眼睛变得迷离;她唱道: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
我的疲倦的小宝宝,
摇篮里面摇啊摇;
晚风轻轻吹,
幽谷里的小蟋蟀,
一刻不停吵又吵。
青青草地成仙境,
仙女绕着仙后把舞跳。
天边茫茫迷雾里,
扣子眼睛太太就来到。
忽然,她停止晃悠,坐下来,细胳膊搂住膝盖,那么好的好手抱着双肘。她慢吞吞的目光定在脚丫里的泥巴上。“那是我妈妈的歌儿。她教给我的。”
走过粪堆、迷雾和暮色,
我们家安静又美好,
甜甜蜜蜜轻声唱,
把那摇篮摇啊摇。
钟声嘀嘀嗒,
宣布一天过去了,
月光洒满地,
满地玩具都睡着。
睡吧疲倦的小宝宝,
扣子眼睛太太就来到。
把她双手安顿好,
我的疲倦的小宝宝,
小手张开白胖胖,
好像发网头上罩。
宝宝惹人爱,
一头缎带小鬈毛。
轻轻合上黑眼睛,
两颗明珠要关牢。
动作轻柔赛羽毛,
扣子眼睛太太就来到。
爱弥唱完歌,安静地坐着,又重复了最后一句才站起来,然后离开披屋,走出几步,靠在一棵小白杨上。她回来的时候,太阳已落入下面的山谷,而她们两个高高在上,沐浴着肯塔基的蓝色光芒。
“你还没死吧,露?露?”
“还没呢。”
“跟你打个赌。你要是挺过这一夜,你就能挺过去了。”爱弥重新把树叶放得舒服些,又跪下来按摩塞丝的脚,“再好好揉揉它们。”塞丝倒吸了一口凉气。爱弥说道:“闭嘴。你给我闭上你的嘴。”
塞丝小心着舌头,咬住嘴唇,让那双好手跟着“小蜜蜂,轻轻唱,小蜜蜂,低声唱”的调子继续工作。工作结束后,爱弥到披屋的另一边坐下,一边歪着头编辫子,一边说:“可别给我死在夜里,听见没有?我可不想看见你这张又丑又黑的脸勾我的魂儿。你如果真的要死了,就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死,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塞丝道,“我会尽力而为的,小姐。”
塞丝没指望能再睁眼看到这个世界,所以当她感觉到有脚指头踢着她的屁股时,她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从她以为是死亡的沉睡中醒过来。她坐起来,身体僵硬,打着哆嗦;爱弥正在查看她黏糊糊的后背。
“看起来糟透了,”爱弥说,“不过你挺过来了。来瞧瞧吧,耶稣,露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