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1/4 页)
我正了正衣襟,起身开门。
霖站在门外,手执一只小小的酒瓶。
深夜无眠,想与先生把酒长谈,不知是否扰了先生清梦。
哪里,道长有此美意,在下却之不恭。
我闪身,将她让进屋中。
她轻趋莲步,在桌前的绣墩上撩襟坐定,将那酒瓶放在桌上。
贫道也有一瓶美酒,为修道前所酿,敬请先生亲尝。
她伸手拿过桌上的两只茶杯,排在面前,将衣袖抖下手腕露出白皙如瓷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青花瓷瓶的瓶塞拔下,然后斟酒。
温醇甜润的酒香在屋内暖热而干燥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酒瓶极为小巧 ,长不过一掌宽不过两指,瓶底最宽,向上逐渐减细,到瓶颈处收作最细,其上宽嘴广口,精巧而简约的式样。
瓶身是青花瓷质,釉色极为细腻,白玉一般的素胚上勾勒出笔锋由浓转淡的青花,堆团锦簇,轰华绚烂,一看便知是那种不可多得的成色。
瓶塞为陈香桃木,以蜜蜡留封。
这样的装瓶虽不适长久贮藏,也可保得陈年佳酿在车马辗转中酒香不泄,酒味不走。
不知是怎样的窖陈,可以令她如此这般地精心存封随身携带。
一瓶斟完,正好两茶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先生请……
有劳道长。
我在她对面坐定,将茶杯端到嘴边。
浓浓的酒香透鼻而入,使得后心泛起一丝清玄幽幽的暖意,干净畅快的气息,单只是闻上去就令人陶然欲醉。
轻轻抿一小口,酒液顺着唇缝流入,甘甜清冽的味感透过牙齿,汹涌若潮水一般没过喉舌,直逼腑内。
如此熟悉的味道,却又比先前多了几分沉亘馥郁。
十年,岁月将那鲜肉与五谷的精华攒聚,积淀成如此绝世的佳酿。
好酒!
我叹道目光越过停在嘴前的手背偷偷望她一眼。
她手中早已酒去杯空。
烛火跳动,炉中的炭火发出清脆的暴鸣声。
她桃腮微鼓,用手背掩着朱唇,撑起脸看着我,目光酸涩凄楚,俨然一副颓醉之态。
先生可知孟德公当年酾酒临江;横槊赋诗所赞之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轻声答道。正是道长先前所饮之酒。
那先生可知天下谁人最先酿酒?
太史公在《史记》中有载,似言酒始为夏人少康所造,可是这位杜康?
掌柜果然博贯古今啊。她将茶杯放到桌上,嫣然一笑。先生所言无误,太史公笔下的少康正是这位杜康。然谁为酿酒之祖一说,天下各执一辞,莫衷一是。《太平御览》中有言曰:仪狄始作酒醪,变五味。相信酒为仪狄所造的人也不在少数。贫道无心拿这二人酿酒的先后来量长较短,只是觉得这二人的命运都与酒息息相关却又截然不同,颇有几分趣味。
道长此话怎讲?
这二人一人因酒而荣一人因酒而辱,先生可愿听听这其中的故事?
愿闻其详。我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
夏朝自禹而立,帝位传至第四代太康而被外戚穷氏篡权,是谓太康失国。后帝相之子少康诛灭穷氏夺回王位,史称少康中兴。失国到中兴,之间的许多曲折无从查考,因而不得其详。然史载少康为人博学敏思,勤于政事,一生多有作为。能得虞思相助而复国,其中少不了他所酿之酒的一份功劳,先生是否认同?
这……太史公在《史记》中虽没将酿酒与复国之事详分个先后因果,但道长之言也不无道理,少康应该可算是因酒而荣。我拍手大笑,不禁暗暗惊叹起眼前这位正值花信年华之女的才识。
而这仪狄,刘向所著《战国策&;#8226;魏策》中有载: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自此,禹绝旨酒而疏仪狄。仪狄本是一番美意,却反因此蒙羞,为王者所厌,算不算得上因酒而辱?
有理有据,道长才识见地,卓尔不群,非一般墨客能及。
我望着她,咄一口杯中的酒酿含在嘴中细细咂摸,然后慢慢吞下。
烛火摇曳,那张熟悉的面孔再次浮现,与眼前女子的样貌叠加在一起,忽近忽远,周遭的一切亦呈现出迷幻不真切的色彩。
索性将杯中的酒饮尽,把茶杯放在桌上。
许多事情,并非尽力便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