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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大朵芍药花的桑蚕丝长裙和高跟鞋子,站在楼梯上端等候我。我轻声在楼梯的微光中对她说,我们总是要来说再会。人与人之间,若要到了彼此离散的时候,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的手指间亦夹着一根烟,靠在墙上,笑容平然,说,那又如何。有些人总是会一直停留在你的心里。只要你记得。
我说,是。可是我至为想念你。莲安。我摁熄烟头,抱着恩和返身上楼。
第五篇 盈年
我遇见宋盈年,是在从巴黎回北京的深夜航班上。夜机总是令人疲惫。半夜恩和饿哭起来,客舱里的旅客都在睡觉,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我心里慌乱,一边低声哄她一边从包里找奶瓶。旁边一直在灯下阅读书籍的男子便放下书,凑身过来说,我来抱着她,你来喂她吃东西。
恩和似喜欢他,一被他接过去,就止了哭,并伸出白胖的小手抚摸他的眉毛。他微笑,轻轻用脸贴她的小手。我便去看他的眉,那男子生一对极其清秀而浓黑的眉。又看他的脸。五官亦是普通,却有一种平和洁净的欢喜。
宋盈年那年33岁,建筑工程师,是来巴黎开会。是温和安静的男子。有这个行业所需要具备的某种阴柔特质,耐心并且思虑细密。因有时候负责一项大工程就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他从来都不是急迫的人。
航行的时间太为漫长,我们于是慢慢有交谈。他随身带着水果,有苹果,凤梨和橙,洗净削皮后,切成一块一块,整齐地放在保鲜盒子里。拿出来弄得碎软,慢慢喂给恩和吃。我说,真是麻烦你,不好意思。他说,带着幼儿出来旅行,颇多麻烦,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一起同行,这样可以有个照顾。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非常自然,没有丝毫要探询隐私的好奇。我便很直接地对他说,恩和是我朋友的孩子。现在我来抚养。
他说,哦,是这样。淡淡的,不再询问下去。他是对任何事情都不觉得突兀奇异的人。
这样的性格,看起来宽阔厚道,实则也是一种巨大的无情。想来是因着这个原因,他与沿见不同。沿见的感情有既定的秩序与规则,所以总是试图让我顺服。而盈年,从最起初开始,便对我从无任何期许,自然也无失望。他是觉得我只要在那里,就是好的。
后来他常常过来看望我与恩和。他真是喜欢孩子的男人。恩和与他亲近,也许是因为自出生之后,便一直未曾受到过男性的爱抚。盈年抱她,逗她,把她举起来抛上抛下,或让她坐在他的脖子上,使她咯咯地笑到似喘不过气。这样无限欢喜。
他又带我与恩和去公园,看看湖,划划船,然后找餐厅吃个饭,晒晒太阳,安稳度日。他是那种情智并不敏锐的男人,一心只有工作,思维简洁直接,内心亦有孩子气。是典型的工科出身的男人。
大约是一个月之后,他邀我陪他一起去看房子。他说之前为了工作方便,一直住在市区中心的高层公寓里。地段喧嚣,是塔楼,不能南北通风,且光照不充分,周围也无均衡绿化。心里始终不喜。现在想买个有花园有露台的房子。
这样的房子通常是在郊外。他开车带着我与恩和前往。那联体别墅设计大方干净,美式风格。并不是昂贵的社区,但也是口碑甚好的房产。一共三层。前后有广阔庭院,铺着翠绿草坪,非常养眼。他抱着恩和,带着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下来。一楼是大客厅,落地玻璃窗洒进明亮的阳光。恩和被放下来之后,就开始在光亮的木地板上爬来爬去,非常高兴。
他说,这么大的花园,可以种些什么?
很多植物和农作物都可以种。西红柿,南瓜,茄子,刀豆,玫瑰花,波斯菊,竹子,葡萄藤,樱桃树……还可以养两条狗,数只流浪猫。
他说,是,是,这样要做菜直接可以从自家花园里去摘。很好。就是不太懂。
买书来看看。休假日料理一下,应该也就足够。
装修呢?
这个可以很简单,现在这样白墙木地板就已足够。只是要买一些喜欢的家具和装饰物。家里要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在,才会愉悦。对喜欢的东西,要随时随地收集,这样不会临时抱佛脚。
他说,是,是,说得非常对。那我可以把你与恩和放在哪里呢?是楼上阁楼,还是储藏室里?
至今我不清楚盈年为何会接受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女子。我又时常沉默,并不与他说什么话。他亦是常常显得无话可说的人。对任何事物都淡然平稳不落爱憎。即使是对恩和,也是一种本能的爱护与娇宠,并无偏心。后来我们领养数只流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