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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的三位世侄,他并不敢摆出老世叔的架子。
张敬修举止冲淡谦和,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风范,与王之垣答话:“家父上月还有家信寄来,曾提到世叔大名,谓世叔于湖广试行新政极为得力,朝中咸称为诸督抚中第一个能员。”
所谓“朝中咸称”,其实是张居正的看法,果然一语之褒胜于华衮,王之垣立刻喜形于色,口中连称受之有愧。
略为寒暄几句,王之垣就转入了正题,忧心忡忡的道:“张太岳先生受先皇托孤之任,以砥砺天下自负,南平倭寇、北定鞑靼,如今又大力推行新政……兴国州此案一旦公布,朝野之间议论纷纷,必对新政不利呀”
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清量田亩乃是推行新政的关键,偏偏就在兴国州出了地主豪强勾结官吏隐瞒田亩、转嫁给平民百姓的恶性案件,还是在张居正的家乡湖广出的事
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闻言半晌默然,以朝堂党争而论,这件事当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有利于张居正推行新政,但是……
王之垣见张家兄弟为难,慨然作色道:“张太岳先生于王某实有荐举之恩、垂拔之德,如今王某既身负封疆之任,必以血诚报张先生。二位公子勿忧,且看老世叔施展手段,哪管巨*滔天,也按得它风平浪静”
两位公子却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老世叔如此仗义,倒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选择了。
“世叔一番好意,不过此事……或许家父会另有打算,”张紫萱贝齿轻咬着红润的嘴唇,缓慢而坚决的摇了摇头,拒绝了王之垣的建议。
王之垣知道张居正这位掌上明珠实为女中诸葛,得乃父真传还要比几位兄长多上三成,若是别的事情他便依了张紫萱,但这件事实在干系重大,不得不劝道:
“王某并非只为报令尊之恩德,只因令尊推行新政,朝野多有顽固不化之辈妄加非议,此案一旦宣扬开来,恐怕惹起旧党甚嚣尘上,于新政有碍,于大明社稷长治久安有碍,而王某消弭此案,实半为私、半为公也,为新政之公犹胜于报令尊恩德之私。”
张紫萱微笑着将臻首轻摇,“此间并无外人,侄女试问一句:以家父之权柄,推行新政大可全国铺开,何必取福建、湖广数地试行之?”
难道?王之垣心念一动。
“昔年王安石人亡政息,乃熙宁新政实有不便之处;家父不欲为王荆公第二,新政推行初始于数地试行,评定其优劣、体察其弊端,然后施行于全国,所谓不谋一时,而谋后世也。”
张紫萱这番解释,王之垣顿时恍然大悟,点头道:“江陵相公真乃大明第一贤相然而此事必起风评,自去岁‘夺情之议’起,迂腐之辈于张相公便颇多讥评……”
去年张居正父亲、也就是张家兄妹的祖父病故,按照明朝制度,张居正应该回乡守制三年,谓之丁忧;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朝廷诸大臣奏请“夺情”,使张居正没有丁忧继续担任首辅,这件事很为守旧的儒林士子讥评,故而王之垣对兴国州案的暴发很有些担心,害怕引发朝野风潮。
“王世叔过虑了,”张紫萱斜飞入鬓的修眉微微一挑,灿若晨星的双眸光华闪烁,柔润动听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琢磨的力量:“家父既身荷先皇托孤之重,位列宰辅、执掌朝纲,掌乾坤之诀窍、以天下为砥砺,又岂惧几句书生妄议”
在这一瞬间,王之垣有些神思恍惚,似乎在张紫萱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叹服之余不禁思量:可惜了,她终究是女儿身……却不知谁家的公子,才能娶得这位女中诸葛?
这时一名管家控背躬身,在舱门外提醒道:“公子、小姐,已交午时了。”
王之垣便知道张家兄妹还有别的事情,就起身告辞,忽然听得张懋修对张敬修提了句:“秦林就这么急着去南京上任?可惜小妹非得去苏杭,否则我们可以在南京多盘桓几天……”
秦林?王之垣一惊,忽然身子摇了摇:听口气张家三兄妹竟是掐准了午时去送他,这锦衣百户是什么来历,竟能让元辅少师张居正的公子、小姐巴巴的赶时间去送?
莫非……再看看面露期待之色的张紫萱,王之垣觉得已经猜到了原因,顿时为起初对秦林的无礼而懊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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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各级官员赶到兴国州,案子便有人接办,胡知州、方师爷一干人等,还有那些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的豪强士绅都会按律惩处,而秦林终究是过路官,无须留在此地,便趁早准备乘船离开。
一个过路的正六品锦衣百户启程,像分守道成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