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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太爷说及此处,略微顿了一下“四娘今年多大?”
皇太子与秦王知道母亲现下的年岁只是胡乱编的,故而未曾言语,皇帝自从开始听,便静默无言,现下更没有说话。
“她手臂上有道很浅的伤疤,是十六岁那年伤到的,”常山王妃与乔老夫人对视一眼,道“刚开始的时候她不介意,又过了一个多月,她嫌难看,就自己配药消掉了,那道疤痕还在,现下正是十六岁。”
顾老太爷“哦”了一声,道“我觉得,四娘十六岁那年,可能遭遇了一场巨大变故,这或许就是春秋发生作用之后,正巧叫她在这一年重新开始的缘故。”
他捋了捋胡须,笑问道“那一年发生什么了?”
内室中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
乔老夫人与常山王妃沉默着,乔家两个儿媳更不会主动开口。
皇帝静坐在上首,面色沉穆如一尊雕塑,秦王更是敛眉不语。
如此近乎凝滞的空气里,皇太子淡淡道“那一年阿娘出嫁,做了李家妇。”
退让
内室中的空气原就凝滞, 待这句话落地,却是连叫人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
乔老夫人手中握了一串佛珠,原本正信手捏转, 闻言却是停住,她神情微顿,目光中也隐约透出几分感伤来。
常山王妃同两个弟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皇帝坐在上首, 眼睫低垂, 静穆无言, 仿佛是庙宇中的佛像, 失去了人所应有的七情六欲。
顾老太爷在这阵难言的寂静之中察觉到了什么, 却没有追问, 只静静坐在原处, 一言不发。
不知过去多久,皇太子清朗的声音方才重新响起, 相较于其余人的沉默与怔楞,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阿娘起死回生, 想来是‘春秋’发挥了作用,只是不知,这蛊虫是否还有什么难以发现的负面影响?”
顾老太爷明白他的担忧,略微思量, 为难道“这蛊虫神异非常, 族中留下的记载也少, 更没有成功过的案例,后果如何,我实在无法断言……”
皇太子眉头微微一蹙,又道“方才老太爷为她诊脉,可曾察觉到什么异样?”
“并没有,”顾老太爷眉宇间的忧色淡去几分,安抚道“四娘脉象有力,身体强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太子殿下尽管放心。”
皇太子勉强欣慰了些,轻轻颔首,又道“老太爷方才说,不确定阿娘是否会记起旧事,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可以告知她实情?”
明德皇后此事翌日,身体便消失无踪,皇帝寻了法慧大德进宫去问询,后者却不肯明言,只留了两句话给他。
第一句是等。
第二句便是顺其自然。
皇帝等了一月,却在往大慈恩寺时遇见了重返年少的妻子,再回想第二句话,便更不敢大意了。
皇太子在母亲身边长大,对于母亲的在意远比父亲深厚,为防万一,到了此刻,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春秋蛊只有一只,现下已经在乔毓身上发挥了作用,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点儿也不过分。
顾老太爷无先例可循,蹙眉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可以。”
皇太子目光微凝“请老太爷细讲。”
“春秋在现实与梦境中造就出一种奇异的平衡四娘曾经是乔妍,但现在是乔毓;在十六岁之前,她们的人生轨迹是极其相似的,家庭环境也大致相同——这种认知并不同她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相冲突。”
顾老太爷神情中流露出几分肃然,正色道“就如同一个濒临崩溃的人进入一场美梦,再也不愿醒来,若是强行将她唤醒,结果可能会是好的,但更大的可能,是彻底崩坏。”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皇帝身上略微一停,旋即又离开“如果你们不想拿四娘的将来赌一把的话,最好不要这么做。”
又是久久的寂静。
乔老夫人面色沉静,仿佛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常山王妃握住母亲的手,同她对视时,母女相视一笑。
皇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此刻仍旧没有开口,秦王与乔家两个妯娌,也都低头不语。
最后,还是皇太子站起身,含笑道“老人家舟车劳顿,着实辛苦,我送您去歇息。”
葛老太爷心知这一家人有事情要商量,自然不会久留,出了乔老夫人的院子,便摆摆手,笑着推拒道“太子殿下留步,老朽可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