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太学生(第1/8 页)
守岁守了一夜,正月初一,整座雒阳城依然处于欢腾喜庆之中。
只不过此时原本在新年大殿上的并不是太常种拂,而是太常丞林梓。这大汉皇宫内的众多大汉臣子只有他一人知道,当今天子和太常种拂双双去了太学。
太学和三雍宫都不在雒阳城中,而是在雒阳城东南外,距离开阳门六里。
还不到申时,孙原便已出现在太学之前,太学之大,能同时容纳三万太学生住宿、求学、读书,比邻大汉藏书之所在“兰台”,孙原若非一路乘车,抵达此处恐怕需要几个时辰。他虽然是乘着刘和临走前留给他的六驾马车,乃是二千石方才能乘坐的车驾,却还是被太学卫士拦下了。
“太学所在,虽二千石不能随意入内。”
卫士身姿挺拔,极其训练有素,车夫盯了这卫士一会儿,咧嘴一笑,回头冲车里道:“公子,敢问现下如何?”
孙原托着额头,思绪万千。
从他进入帝都那一刻起,整座帝都仿佛都围绕他运转起来了。
先是刘虞回朝、再是遇见赵空,复道上可怕的血案,天子让王越转告的那句话:“要杀你的人,朕已经替你杀了。”
他猛然坐了起来——难道戮餮杀手盟是天子的人?复道上的血案根本就是天子一手所为?
可能吗?
这是为什么?他目光呆滞,盯着车窗,思绪百转。
想不通透,确实想不通透。他苦笑两声,帝都的水太深,深到他根本不能看清楚。
“陛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紫衣公子托着额头,犹在深思,猛然见车门开了,他一抬头,却是车夫伸头进来:“怎么了?”
车夫咧嘴一笑:“还以为公子睡着了,叫了几声公子都没答应。”
“是么,大概有些失神了。”孙原直了直背,反问:“可是被太学卫士拦下了?”
车夫点头:“正是。”
孙原苦笑一声,心道:陛下啊陛下,你果真是会折腾人。他下了车,径直走到那卫士面前,举起腰畔的官印,道:“请转告太学祭酒马公,魏郡太守孙原奉天子诏令,在太学等候陛下驾临。”
“陛下?”那卫士望了一眼那枚官印,他亦不傻,这马车便是二千石的待遇,只不过太学平时的确不对官员开放,如今又是天子的诏令,他上下一打量孙原,想来不会有二千石的官员拿天子诏令开玩笑,当即便入内禀告去了。
太学占地广大,乃是天下至高学府,门前四十六块巨大的石碑一字排开,令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熹平石经》。”
孙原隔着车窗,望着这一片石碑,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大汉立国三百余年,自孝武帝时“独尊儒术”起,便有“今文经”“古文经”之争,乃是儒学经典的文字版本之争。秦末典籍散佚,一些儒生将古籍藏起,至大汉立国方才献出,这些古籍皆是先秦文字所写,故被成为“古文经”;汉初则有年长儒生将古籍默背出来,以汉代通行的隶书文字写出,故被称为“今文经”。而治两种文字经学的学说便是“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学术大成者便被喻为“今文经学家”及“古文经学家”。
自孝武皇帝至今三百年,两派经学便争斗了三百年,直至当今天子,方才想了一个办法,正定儒经文字,便是这《熹平石经》。
自熹平四年起,至光和六年,耗时八年,由当今太尉杨赐、鸿儒韩说、议郎蔡邕三位领衔,十三太学博士辅助,定《鲁诗》《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七部儒经文字,并由蔡邕亲自手书,以隶书撰写于石碑之上,此后成为天下儒家经学之定本。
三百年之争,于当今天子手中一决,可谓旷古烁今。
他突然想到了那清凉殿中的孤独皇者——清瘦、睿智、一双透着神采的眸子。
这便是当今天子的气度么?
他目光闪烁,成为这样的人的棋子,是耶?非耶?
“公子、公子。”
车夫的声音再次传来,沉思的紫衣公子抬头反问:“他们来了么?”
随着卫士入内禀告,一队浩浩荡荡的诸生便如潮水一般从诸生苑中拥了出来。
孙原暗暗叫苦,太学自光武帝重建,至今一直在扩建,至孝顺皇帝朝已有一千八百五十室,人数最多时已达三万之众。此时虽经过两次党锢,大部分儒生被禁锢在家,如今在太学的名士儒生人数仍不下一万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