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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妈妈从武汉学习回来。
傍晚进的家门,闻说爸爸仍在乡下待着,便火急火燎地摇了半天电话,叫商业局一个小伙子骑车去乡下唤爸爸回来。这天下的瓢泼般的大雨,满街泥泞,乡下的路更不好走,可妈妈的口吻不容置疑。
她从来没有这般支使过人!
放下电话,她也压根儿没有兴致听我们对爸爸的控诉,给我们塞些糖果,随便把我们打发开去。
天色将黑,商业局那个通讯员满身泥汤从雨中跌撞进来:“杨……杨局长,回……回来啦!半道儿……撞见,差点儿岔了。”
妈妈迎出门,大院门口小心抬进一副担架,担架两边是稍加削制的树棍,麻绳编成网状联结。前后横穿了杠子四个汉子抬着,还有四个汉子小心在边上扶着。一色儿赤脚叭叭地踩着雨水而来,有的披了簑衣、雨布,有两三个却湿淋淋的,大概是雨布脱下盖在担架上。担架上铺盖了几层黑黑的棉被,看不清躺的是谁?妈妈见了抬担架的几个汉子熟悉的面孔,脸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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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四章 4(2)
担架刚在檐下放下,妈妈便扑过去,掀开被子见爸爸双目紧闭,面色煞白躺在那儿。妈妈哭出声来:“老曲,老曲,这是怎么啦?”
爸爸睁开眼,笑笑,“哭啥?离死还早,腿的老病……”
汉子告诉妈妈,防汛,张桥堤坝极险,低洼处进水了,爸爸泡了这么多天,风湿关节炎犯了,腿肿得透明。今个晌午累昏了,差点儿掉进河里卷走,就这么着,抬他回城了。
大伙儿张罗着要把爸爸抬进屋,妈妈突然又叫住,让搀抱爸爸起来,被子先扔在屋外檐下,“放这儿吧,过两天,我洗了送回去。”
几个汉子知是妈妈嫌被子腌臜了屋子,卷巴卷巴用雨布裹好,“不碍的,不碍,俺就带回。”没搭上手搬爸爸的人,望望自己的泥腿,便不进了,蹲在门前歇息。
张爷走了来去望爸爸,几个汉子起身拦住张爷说话。
“张爷,您好!”
“张伯,来啦?”
“噢。今年这水,张桥咋样?”张爷停下步,他说话时没望大家,瞄着屋内。
“不好,怕是险哩,洼地进水了,公社还说……要从咱那儿分洪哩。”
“咋,哪个龟儿子说的?”张爷蓦地抖擞,腰骨也见硬朗,双目炯炯盯着说话的汉子。
“……民政助理,汪……汪助理,前个儿,他到村里,在您……水蓉那儿歇着哩……”那汉子正说,一旁的人见张爷勃然变色,忙扯他一下,汉子止了口。
张爷也没再去究根,胡子抖了几下,迈脚进屋。几个汉子在他身后说,“张爷,您老就回吧,咱村的老少爷们儿靠您撑架呢。”
张爷回头望望大伙儿,缓缓地说:“俺这把骨头老了,连自家门内还扫不清,糟践邻里乡亲,辱没祖宗,还敢回村?”
“这哪儿话,她是她,您老是您老,咋一样哩。”
“外庄也有说来决堤的,老少恓惶,都说张爷在,他们敢么?”
“再说您老的威在,就搬了椅坐在堤上,人也踏实。”
张爷渐露豪气,摆了下手:“候着吧。”言毕进屋。
张爷走时,稍微舒缓过来的父亲又叫住他:“老伯,您这一回,我也放点心,村子和庄稼得保!今年人才稍缓点劲不饿肚子,水一冲也就完了。我给公社也建议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分洪,张桥是公社的脸面,也会考虑的。”
“……还有水蓉,是变些,可有的传闻不可信,再说也有迷信……”
张爷起身,让父亲躺好,“别说了,曲同志,这是俺家的事,我会处置的。您歇着,俺和他们走啦!”
当夜,张爷就和那群汉子回张桥了。那群人连口热饭都没吃,妈妈像是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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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四章 5(1)
夜晚又是没电,县里每晚可怜的定时照明也没了,电力都供了抗洪。
妈妈就着烛光给爸爸喂饭,其实,爸爸没有虚弱到那种程度,却像个孩子似的,稍烫,便咧嘴龇牙皱眉,偶尔还会哼唧两声。姐姐吃吃地偷笑,我却不满,或说是反感爸爸这样,来回走动,拿放东西故意撞得响。
爸爸察觉了,在床上稍微倚正了身子去端碗,“来吧,我自己来!”
“不,我喂你好了,哟,别烫了。”
“你看柯柯眼神儿,这孩子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