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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胤禛已经抱着年迟歌走到了康熙面前。
年迟歌想必身上剧痛难当,香汗涔涔从额头鼻尖细细冒出,几缕额前碎发也贴在了面颊之上。贝齿紧咬朱唇,一双秋水眼似语还休,凄凄切切,我见犹怜。
再一想想我,此时定然是满面黑线,表情僵硬,在不知情内情的人面前,那是首先便输了一筹。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胤禛,目光越过康熙的肩头随池中的游鱼转动。这个时候,我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一昧的恼怒。
康熙的目光反复在我和胤禛的脸上来回挪动,半晌悠悠开口,却是问向刘希廷:“耽误个一时半刻,应该不碍吧?朕有话要问。”
刘希廷自是不敢说个“不”字,俯首称道:“一时半刻自是无妨,只是小产忌受风寒……”话音未落,康熙便起身向房中走去,道:“里面说。”
众人自唯唯诺诺跟上。
屋内陈设与我先前来时基本一致,锦塌玉垫,豆蔻燃香,绣闼雕甍,珠帘半卷。胤禛小心地将年迟歌放在塌上坐下,又拿了一个五彩刻丝缎面垫放在她背后才离身。
我撇了撇嘴,这个小动作却没有逃过康熙的眼睛。他玩味似的在我脸上滴溜溜一转,看得我一阵心虚,不知他现在已看出了几分虚实。
“未名,你去问吧。”康熙对我吩咐道,我虽是一百万个不情愿,也只得口庶一声,磨磨蹭蹭地挪到年迟歌塌前。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故作没事的问道:“妹妹,今日你吃了哪些东西?可否想起是吃坏了什么?”
年迟歌不愧是雍王府演技第一的当家花旦,她极度配合地摇摇头,故作无辜道:“姐姐,自从池儿知道怀孕一来,一直十分注意饮食调养。但凡药方食材,都要亲自过问才算。像是误服错药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有的。”一席话说得轻声细语,却是进退有度。既表现了对于“龙种”的重视,也将所有问题一股脑儿推得一干二净了。
要是我是康熙,定然会派人集结一本《宫廷问答范文900句》,这段对话定被引为经典。
我咬咬牙,继续问下去:“那妹妹可否将今日所有饮食吃喝详尽说出呢?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不错,”胤禛在那厢也开了口,语气虽是温柔但任何人都听得出其中夹杂了一股肃杀之气:
“池儿,你好好想想。若是找出元凶,我定会为你做主。”在雍王府呆过的人都知道,这种语气,就预示着可敬可畏的雍王爷,准备操刀子杀人了。
隐情是有,可惜绝对不是他胤禛想的那样。只是不知道当着康老爷子的面揭穿这出家丑,他又会如何处置我这个罪魁祸首。除了冷笑,我惊惶地找不到第二种表情。
“今日起来得迟了,只是吃了两块‘福缘阁’的豌豆黄,三块‘京畿斋’的水晶糕,还喝了两杯蒙顶甘露,此外再无其他。”年迟歌微垂着头说,长长的睫毛伏在眼睑上微颤,像是受惊的小鸟。
“来人,”胤禛冷声一道,便有数个府中仆役扑棱跪下:“给我一样一样的去查!”
“是,是。”几个仆人连迭点头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房中立马只剩下我、康熙、年迟歌和胤禛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每个人都有心事,屋中又陷入了我所厌倦的沉默。博山炉中慢慢升腾起的香薰气味一波波在房中荡漾开来,我仿佛只要伸手就能够描摹出它扩散的轨迹。
“真相”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费多久功夫,很快便有下人来报:“回皇上,四阿哥,已经查明,是年主子新近喝过的那杯蒙顶甘露中被人下了混有麝香、肉桂、白芷、当归、红花和车前子的药物。”
胤禛两眉一挑,看了一眼我,又立即转过视线看着那下人问道:“可有查过经手过这茶叶茶水的人?”
那下人叩了叩首道:“已经都仔细盘问搜查过了,但是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或屋中发现有这种药物。”
他们当然查不到,因为作案工具正安安稳稳地揣在本姑娘的怀里。
“哦?”胤禛哦了一声,那地上伏着的下人身子一抖,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只,只是,还有一个人没有查……”
“谁?”胤禛又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但说无妨,我自有决断。”
“是……是沈主子……”那下人飞快地说道,说完又恢复头抵地面的姿势。
当我和胤禛、年迟歌三个人尽心尽力地演戏时,康老爷子却闲闲坐在梨花木雕太师椅上看着这一出好戏,还端过一边的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