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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酩酊大醉后才停止。有时乘兴到野外游玩,车中放一琴一枕,车两边的竹竿悬两只酒壶,抱琴引酌,兴尽而返。湘云此时无船无酒,不免稍减兴趣,黛玉劝道:“‘事若求全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何必偏要坐船?”好在此时笛韵悠扬起来,助了二人诗兴,于是二人联句作诗。
史湘云在穿着上也独出异彩。她喜欢穿别人的衣服,把宝玉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带子也系上,扮个小子样。她无所顾忌,把老太太的大红猩猩毡的新斗篷穿上去玩雪,被绊倒了,弄了一身泥。群芳聚会,史湘云的穿着打扮又自不同,黛玉先就看到了“他一般的拿着雪褂子,故意妆出个小骚达子样儿来”,湘云听了,一面脱了褂子,又让大家瞧里头的打扮。果然是与众不同,众人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
关于史湘云,最重要的情节是两幅香艳的图画。第一幅是她在潇湘馆里睡觉时的情景:林黛玉是一袭杏子红绫被裹得严严实实,安稳合目而睡。湘云却是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宝玉看到了,只是怪她不好好睡,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竟然没有产生同见宝钗丰润的胳膊时想摸一摸的想法。第二幅是史湘云喝醉了,独自到花园里芍药裀的大青石上睡着了。众人找来时,只见湘云正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地围着。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着酒令:“泉香酒洌,……醉扶归,——宜会亲友。”随处坐卧,这可是闺中女孩之大忌,这一次较前一次更觉香艳,但众人却无他议,想来湘云的名士*已然被大家接受,就如晋时名流阮籍喝醉了就睡卧在邻酒庐旁卖酒的漂亮主妇身边,人都不在意他的放诞无礼。
名士的*还在于名士眼中只有两种色彩,清或浊,黑或白。古代隐士不屑于世俗生活,而且最厌官场,扬了一幅清高的眉毛,独走于青山绿水间,全然把当官做了浊流,没有一处清泉。晋时阮籍看人,对喜欢的人就青眼有加,不喜欢的人就送人家一个白眼,真是简单明了。湘云跟翠缕谈哲学问题,在翠缕看来,世界是由阴阳组成的,有阴有阳,但湘云对她的理解不到位表示不满,笑骂她“‘阴’‘阳’两个字,还只是一个字:阳尽了就是阴;阴尽了就是阳”。看上去湘云分得很清,但这个问题一涉及真正的现实,她也犯糊涂。她对初来荣府的宝琴介绍人生经验:“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玩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耍咱们的。”这样泾渭分明的话,哪里还有阴阳理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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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老的分寸
刘老老虽是个村野之人,却生来的有些见识,况且年纪老了,世情上经历过了,对人的心思琢磨得很透,到了贾母跟前,便搜寻些话来说。后来见听众反应不错,贾母高兴,哥儿姐姐爱听,她就没话也编出些话来讲。编了个吃斋念佛,老来得子的故事,暗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贾母自然听得高兴,连王夫人也都听住了。还编了十七八岁女孩的怪异故事,又把多情公子宝玉给听呆了。
刘老老的这点才能被鸳鸯看在眼里,先就点题:“天天咱们说外头老爷们:吃酒吃饭,都有个凑趣儿的,拿他取笑儿。咱们今儿也得了个女清客了。”鸳鸯没说是刘老老,但凤姐听出来了。鸳鸯不好直接提这事,刘老老最初可是奔王夫人来的。凤姐便决定:“咱们今儿就拿他取个笑儿。”二人一拍即合。其实,在这之前,刘老老早已经在扮演这样的角色了,凤姐把一盘子的花全插在刘老老的头上,贾母和众人笑得了不得。刘老老何尝不知道自己被打扮成一个“老妖精”了,但她不扫众人的兴,“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这是装愚;众人告诉了她是凤姐故意把她打扮成老妖精时,她说:“我虽老了,年轻时也*,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索性作个老*!”这是凑趣。到了后来,刘老老更是把自己放在清客的位置,主动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连台词也是即兴发挥。凤姐让刘老老吃鸽子蛋,说是一两银子一个,偏给了她一双沉甸甸的四棱象牙镶金的筷子,刘老老好不容易才夹起来,还没送到嘴里,又掉了,被人拣出去。刘老老叹道:“一两银子也没听见个响声儿就没了!”刘老老是大智若愚,分明用自己的笨拙来烘托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