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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不久就在一间观察室里见到了老爹,他正一脸愁容地陪在病床边。老葛头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手上的吊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他的脸孔显出一种死样的灰黑色,衣服、盖被上还残留着黑褐色的斑斑血迹。一瞬间,我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了,痛得喘不过气来。
“老爹!”我轻声招呼坐在一旁的老爹,声音一出口吓了自己一跳,嘶哑得怕人。老爹转过身冲外抬抬下巴,起身往外走,我跟着他走到外间门边,看着老爹轻轻拉上了房门,我迫不及待地问:“老头怎么样?”
老爹紧锁着眉,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腿骨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几根,有脑震荡,最要命的是腰椎压缩性骨折,要开刀。”
“开刀能好吗?”
“医生说就是开刀机会也不大,怕是下半辈子要瘫在床上过了。”老爹掏出根烟抽上。
“有机会就得试试!”我低声吼,“开刀要多少钱?”
“医生说起码要十万。”天文数字让我俩都沉默了,老爹轻轻拍拍我的肩,深叹了口气。
“老头家里通知了吗?”我闷声问。
老爹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狠狠碾灭,说:“通知了他二儿子,死活不肯来医院,说是去找包工头理论,要赔钱,呸!他大儿瘫在家十几年了,没敢告诉。”
这叫什么事,儿子不象儿子,要钱不要爹!
我心里憋闷着一股火,越烧越旺,只想狠狠地嚎上一声。我捏紧拳头,转身冲出了急诊楼,也不管别人惊讶还是厌恶,对着黑色夜空中惨淡的几颗星子,声嘶力竭地吼着:“啊!我要钱!钱!他妈的钱!”
本想替下老爹为老葛陪夜,因为明天要上课,老爹死活不让,二话没说把我赶回家,他打算跟厂里调休几天来照顾老葛。今天拍片、用药、吊针什么的,已经把三千多块钱用得七七八八了,好说歹说医院才照顾照顾,让老头暂时住在观察室里,每晚只收正常住院费的一半,也要七八十块一天,就我们准备的那点钱,过不了两三天就得让医院给赶出来。
我慢慢在街上晃,一时不想回家,原本吊着的心这下子直沉到了底,脑袋反而清醒了不少,来时的一路狂奔早让肚子残余的那点食物消耗得一干二净,这时它已经是饿得嗷嗷直叫。一头冲进街边24小时营业的那种夫妻店,用最后剩下的几个小硬币买了包康师傅,干啃着吞下肚,勉强止点饥。肚子没得到满足,不干了,火烧火燎地直给劲。他AB个C!
我心情郁闷地带着饥饿的肚子,象头饿狼,沿着熟悉的街道逡巡前行,来到一座破旧的筒子楼前,从地上拣起一块小石头,顺手就往二楼靠西头的窗户扔去。“咚!”石子轻轻地撞在玻璃窗上,窗子悄悄被人从里打开,一个圆头圆脑的家伙应声探出头,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终于瞅见了我,“阿锐?啥事?”
“快饿死了,给我整点吃的!快点,小胖!”我低声对他说,他轻轻答应一声,缩回了脑袋,突然又探出头不满地抗议:“说了别喊我胖,要叫我阿伟!”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多弄点吃的,把我饿死了,变成个饿鬼整天围着你喊胖子!”我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不一会儿,阿伟以他那日见苗条的小身板,一手拿着一大包东西,一手麻利地攀着窗档,踩着落水管就下来了。我扑上去一把抢过袋子,急着和袋子上的结作生死斗争。阿伟吓了一跳,凑过头借着幽暗的月光瞪着我狼吞虎咽,一口消灭一个大馒头,连个嗝都来不及打。他嘿嘿笑着低声说:“不是吧你,怎么弄得跟狼人似的,大好月夜下胡吃海塞的,我说你吸不吸人血啊?”
我闷头苦干,没心情理他冷嗖嗖的笑话。阿伟见我神色不对,讪笑几声,不吭气了,好容易见我消灭了十几个馒头停下来中场休息,他试探着低声问:“怎么了?”
我肚子的饥荒刚刚平息了点,两手各捏一大馒头正打算继续往嘴里塞,被他这么一问,立时觉得心情又坏起来,一堆烦恼事才下心头却上眉头。
“唉!”我拧着天津卫正宗的大麻花眉,大大地叹了口长气,“老葛,就是那个我常跟你说,小时候救了我一胳膊的老头,在工地上摔成重伤,开刀要十来万。工头跑了,儿子不管,真她妈的!唉!”两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