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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朝电梯门站着,易长宁站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她一截雪白的脖子,有绒绒的碎发浮在上头,仿佛只要轻轻呼口气,那些碎发 就会渗入五脏六腑,再难拔除。
不过片刻他就有窒息的感觉,幸好电梯停下来,她走出去,礼貌地转过身来说:“再见。”
不知是对同事说,还是对他说。
守守几乎没有表情的走进办公室,电脑旁放着一盒小小盆栽,是江西送给她的滴水观音。冬天里绿叶好像有点发蔫,她拿了小喷 壶洒水,仔细地往叶子喷营养液。
然后坐下来,泡杯杏仁茶。这是宋阿姨在家替她做好的,只一冲就可以了。一勺糖,两勺糖,她很爱吃甜,幸好外婆从小按时带 她看牙医,出国后叶慎容管她管得更紧。长智齿的时候她痛的死去活来,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疼起来不要命,眼泪汪汪地去拔智齿 ,喝了整整三天的粥,但三天后立刻生龙活虎,重新做人。
这世上什么伤都可以痊愈。
她喝完杏仁茶,又跟另一个编导交流意见,然后看片子,选资料,几乎把一周的事情都做完了。
走出大厦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早已经黑下来。
路灯已经亮了,无数盏射灯影灯投映在大厦上,勾勒出建筑伟岸的轮廓,而不远处就是主干道,车声呼啸,隐约如轻雷。
她走出西大门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刚拿出手机来,却看到路边有部再熟悉不过的车子。
黑色的道奇,他开惯了的美国车。
守守没有停,接着往前走。冬天的夜晚很冷,她口中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他的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守守走出了一身汗, 给纪南方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关机。
听筒里的女声一遍遍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在拨。”
中文说完,又是一遍英文,英文说完,再重复中文……守守觉得脚发软,再也走不动,而手也发软,终于挂掉电话,转过身来。
他已经下了车,站在车旁。
路灯的颜色是橙黄,撒下来似细细的金沙,而他穿灰色大衣,领带是银色,整个人仿佛一棵树,挺拔地立在那里。
守守觉得脸上笑的很僵,可是还是笑出来了:“你好。”
这是他们见面,她第二次说“你好”了,没有在电梯里那般从容。
也许是因为天气冷,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涩,像是小提琴的弦突然走了音。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一切都已经无从说起,这城市冬季的冷风呛进他鼻子里:“守守,我送你。”
守守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要不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咖啡馆里很安静,灯光明亮而温暖,适合说话。一杯拿铁喝完,他都没有开口,守守反倒说了很多:“这几年我挺好的,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工作也挺顺利的。妈妈本来还想让我读书,但我不想再念了。
我爸爸跟我开玩笑,已嫁从夫,南方要是答应你不读了,你就不读了吧。南方—他是我丈夫,做投资管理的,在一家外资公司任董事。
他爷爷是我爷爷的战友,原来我们两家关系不错,小时候还曾住在一个胡同里,常常在一块儿玩……”她笑了笑,“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那么早结婚,江西她老说我没出息,只晓得玩。江西跟我一
个学位,她现在可比我风光,不过她一直比我努力,又比我能干。你这次回来几天?要不我叫江西出来,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吧,原来你老请我们两个吃
饭,这次我和江西请你吃饭。对了江西有男朋友了,叫孟和平……”
“守守。”他终于打断她的话,语气十分温和地问,“你有没有吃晚饭?”
晚饭?
她有些发怔,好像还没有,但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她马上说:“我都是回家吃饭,差点忘了,我没给司机打电话,家里肯定着急了。”
她打电话回家去,叫司机来接自己。然后放下电话,看了看腕表:“司机过来大约半个钟头就够了,我们还有半小时。”
话一出口,她才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又笑了一笑,幸好他在低头喝咖啡,似乎有点充耳未闻。
她又陆陆续续讲了一些事,不外是工作中的笑话,跟朋友在一起的趣事。他一直不说话,她觉得有点不安,幸好没
过多久司机就给她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