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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一团春风,依然是豪爽酬酢。满头霜雪的吕不韦分外矍铄健旺,臧否人物,指点国事,谈学论政,答疑解惑,似乎更增了几分豁达与深厚。一时间人人释怀,万千疑云在快乐的饮宴中烟消云散了。
“辅秦三朝,老夫足矣!”吕不韦的慨然大笑处处回荡着。
拜访者们无不异口同声:“安定秦国,舍文信侯其谁也!”
谁也没有料到,三日后的大朝,竟是一场震惊朝野的风暴。
立冬那日,朝会一开,长史王绾便宣示了朝会三题:其一,廷尉六署归总禀报嫪毐谋逆罪结案情形;其二,议决国正监请整肃吏治之上书;其三,议决秦国要塞大将换防事。如此三事,事事皆大,如何文信侯饮宴中丝毫未见消息?远臣边将们一阵疑惑,纷纷不经意地看了看首相大座正襟危坐的文信侯。见吕不韦一脸微笑气度如常,远臣边将们油然生出了敬佩之心——事以密成,文信侯处高而守密,公心也!
进入议程,白发黑面的老廷尉第一个出座,走到专供通报重大事宜的王座阶下的中央书案前,看也不看面前展开的一大卷竹简,便字字掷地地备细禀报了嫪毐罪案的处置经过、依据律条并诸般刑罚人数。大朝会法度:主管大员禀报完毕,朝臣们若无异议,须得明白说一声臣无异议,而后国君拍案首肯,此一议题便告了结。嫪毐乱秦人神共愤,谁能异议?老廷尉的“本案禀报完毕”话音一落点,殿中便是哄然一声:“臣无异议!”
秦王政目光巡睃一周,啪地一拍王案,便要说话。
“臣有异议!”一人突然挺身而起。
“何人异议?”长史王绾依例发问。
“咸阳令兼领咸阳将军,蒙恬。”年青大臣自报一句官职姓名。
“当殿申明。”王绾又是依例一句。
蒙恬见录写史官已经点头,示意已经将自己姓名录好,便向王座一拱手高声开说:“臣曾参与平乱,亲手查获嫪毐在雍城密室之若干罪行凭据。查获之时,臣曾预审嫪毐心腹同党数十人,得供词百余篇。乱事平息,臣已将凭据与供词悉数交廷尉府依法勘定。今日大朝,此案归总了结,臣所查获诸多凭据之所涉罪人,却只字未提。蒙恬敢问老廷尉:秦国可有法外律条?”
“国法不二出。”老廷尉冷冰冰一句。
“既无法外之法,为何回避涉案人犯?”
“此事关涉重大,执法六署议决:另案呈秦王亲决。”
“六署已呈秦王?”
“尚未呈报。”
“如此,臣请准秦王。”蒙恬分外激昂,转身对着王案肃然一躬,“昭襄王护法刻石有定:法不阿贵,王不枉法。臣请大朝公议涉案未究人犯!”
老廷尉肃然一躬:“既有异议,唯王决之。”
嬴政冷冷一笑:“嫪毐罪案涉及太后,本王尚不敢徇私。今日国中,宁有贵逾太后者?既有此等事,准咸阳令蒙恬所请:老廷尉公示案情凭据。”
“老臣遵命。”老廷尉磨刀石般的沙沙声在殿中回荡起来,“平乱查获之书信物证等,共三百六十三件,预审证词三十一卷。全部证据证词,足以证明:文信侯吕不韦涉嫪毐罪案甚深。老臣将执法六署勘定之证据与事实一一禀报,但凭大朝议决。”
举殿惊愕之中,磨刀石般的粗砺声音在大殿中持续弥漫,一件件说起了案件缘由。从吕不韦邯郸始遇寡妇清,到嫪毐投奔吕不韦为门客,再到吕不韦派女家老莫胡秘密实施嫪毐假阉,再到秘密送入梁山。全过程除了未具体涉及吕不韦与太后私情,因而使吕不韦制作假阉之举显得突兀外,件件有据,整整说了一个时辰有余。
举殿大臣如梦魇一般死寂,远臣边将们尤其心惊肉跳。如此等等令人不齿的行径,竟是文信侯做的?果真如此,匪夷所思!在秦国,在天下,嫪毐早已经是臭名昭著了。可谁能想到,弄出这个惊世乌龟者,竟然是辅佐三代秦王的旷世良相?随着老廷尉的沙沙磨刀石声,大臣们都死死盯住了煌煌首相座上的吕不韦,也盯住了高高王座上的秦王政。
“敢问文信侯,老廷尉所列可是事实?”蒙恬高声追问。
面色苍白的吕不韦,艰难地站了起来,对着秦王政深深一躬,又对着殿中大臣们深深一躬,一句话没有说,径自出殿去了。直到那踽踽身影出了深深的殿堂,大臣们还是梦魇一般寂然无声。
初冬时节,纷扰终见真章。
秦王颁行朝野的王书只有短短几句:“查文信侯开府丞相吕不韦,涉嫪毐罪案,既违国法,又背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