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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烈经他一提醒,立即点头称是,蒲扇般的大手对着自己脸颊两边的馒头扇了过去,“该打,该打,我该打!”
“就是,就是,不光该打,还要认罚,来,猎熊的英雄,干了这海碗。”英禄倒光盛八宝糯米饭的大碗,咕嘟咕嘟往里面倒酒。
“去你的小猴子,别想乘机揩油啊。”巴尔烈擦干一脸分不清泪还是汗的湿漉漉,从拐角的椅子上站起,重新坐到了八仙桌前,撇开酒糟鹅掌里的银杏,只拣了块油煎得酥黄的鹅掌丢进了嘴里,吃了两口,脸色恢复正常。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十三掀开鹅黄色轻纱窗帘,看了看无月无星的沉寂压抑的天空,甩开胸中数不尽的烦恼忧愁,对自己说,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一切都不会随着我的想法改变,何必学那些庸人自寻烦恼呢?接着扭头看向把酒言欢的三个好友,将气氛又推高了些,“今儿可是双喜临门,一为巴尔烈升迁高兴,一为即将开赴沙场,驰骋报国的英禄送行,打从明儿起,你们可是要各司其职,咱们四个怕是聚少离多了,嗨,我怎么也说这样伤感的话,该罚!”拎起酒壶对着嘴巴浇了一大口,不等咽下,咕隆着喉咙间的酒水,混沌继续:“所以,咱们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觥筹交错,雅舍内劝酒吵杂甚至叫骂声再次响亮,声音大得传到一楼已经开始整理桌椅餐具的几个店小二的耳朵里,十来岁的孩子相互习惯地看了看,又盯着微笑着摇头驾着玻璃镜片打着算盘算账的老板又干他们的活去了。
号称千杯不醉的十三满脸通红,十九杯海碗下去,已经趴在桌边打鼾。岳暮山这才惊觉着怕是喝得太多,一边叫唤着小儿店家端来醒酒的姜汤一边抬着十三睡倒在琉璃屏风后的躺椅上。
巴尔烈见他们两人退到了后边,这才闪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看向捏着酒杯发呆脸色麻木的英禄。“怎么,瘦猴,在想人么?”
“少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十三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窈窕……淑女,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停顿的空隙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皱着鼻子,英禄扭头接口:“君子好逑。”
一拍巴掌,巴尔烈大笑,“就是啊。所以依着这个道理,你想敏贞姑娘,也没有错啊?虽然她是个寡妇,似乎和淑女的要求不大……”
吻合二字还没出口,就被英禄枯瘦的手指捂住嘴巴,竖起脖子弯腰绕过屏风,瞥了一眼,然后才放松,叹口气,不满低叫:“要死了,你要害死我啊。”
猎熊的英雄显然并不在乎,拇指食指拣了颗梅香花生,剥了红皮,分开白乎乎的肉瓣儿,分成两次吧嗒吧嗒嚼着,“怕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常伦,大不了和你上面的隆科多挑明了呗。”
跺跺脚,英禄气得脸发白,站起身,“再说,再说我可就要走了。”
“怕什么,难道你搞大她肚子了?”胖子仍然乍呼呼的,这时岳暮山已经走了出来,笑着问,“什么大肚子的?”
英禄赶紧坐回位置,不动声色狠狠踩住巴尔烈桌子下的脚,手摸着巴尔烈的肚皮,赔笑道:“我们在相互逗乐,瞧这大肚子,真像塞了个球。”
岳暮山不再说话,三人又说了些目前大清朝胶着在西北的战事和江南一带的蝗灾,聊了些官场的花边新闻,期期艾艾地等着小二的醒酒汤。
门帘儿掀开,见是小二,岳暮山等醒酒汤着了急正想喝骂他动作慢,却见他双手握着一个锦盒朝英禄走了过来,“是给爷您的物件。”说完躬身退开一边轻声掀了帘子自是去了。
盯着锦盒里叠放成心形的纸签,英禄脸开始发烫。
岳暮山看着巴尔烈捉狭的目光,想着方才瘦猴的扭捏,隐约听到的女人,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巴尔烈依旧不放过,拿双眼开始兴奋的英禄继续开涮:“怎么,佳人有约了”
黝黑的面庞一红,双眼盯着酒杯里跳跃闪耀的金光,似乎压根没听见耳边的嘲笑,整个人眼前出现那个细腰长腿妩媚的身影。鼻孔开始喘着粗气。两脚不安地相互搓着,蹭着,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咬他。
“瞧你这如坐针毡的模样,快去吧,别叫人等急了。”英禄巴不得岳暮山一句话,欠欠身,越过疯笑的胖子,一阵旋风似地冲出了百味楼。
这时,寒风猛烈了,大得吹开了三楼雅舍全部的窗幔,淡黄色轻纱的另外一角,一个喝醉的男人闭眼喃喃自语:
“瘦马犯兵尘,
太华峰前行客。
二十二年梦影,
有鞭头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