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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总是嘲笑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古怪的执拗,她也承认自己过于无趣,然而倔强是渗入骨血的顽固,抽髓剥筋都改变不了。那每一种场景自己都想好了应对方式,可是没有一种预想的场景是现在这样:寂静而空荡的年级办公室,他微笑着站在自己的桌前,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像时光分外眷顾,一秒钟的空白也不曾停留在他们之间。日光灯发出昏然的灰暗光芒,也许是城市用电的高峰期,电压不足,光芒在微微颤抖。窗外是大片苍茫而寂寥的暮色,映着月光下的茂林修竹宛若魑魅,远处有白玉兰造型的路灯,暮霭袅袅的校园,华灯初上。而她蓦地寂然无语。阒然的办公室,只有老式空调在任劳任怨的运转。初夏觉得憋闷,空气是凝滞的,在这样的时令里开空调真是不尴不尬,制冷嫌凉,制暖嫌热,反而倒是多此一举了。她起身欲打开身后的窗子,握在窗户把手上的手没能拉动,他的手覆了上来,温热而湿润,原来他也会紧张。呼出的热气就在耳边,混着香水的气味和他特有的气息,温暖而熏然,真的很好闻,像一张温软的沙发,让人忍不住就沉溺其间,深陷其中,懒懒的,无心挣脱。初夏放弃了挣扎,平静地转过头,直直地盯住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亦没有半点儿闪躲。秦林终于招架不住,他刻意放轻松了语调:“嗨,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想帮你把窗户打开而已。清冷的晚风翻腾而来,让人猝不及防。原来即使是暖意盎然的季节,陡然降温的夜晚依然不容小觑。初夏的声音在长风中波澜不惊:“秦林,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好不好。”郑书记笑呵呵宛若弥勒佛的老好人标准脸孔出现在办公室,他跺着脚抱怨:“真没想到,这晚上还挺冷的。”抬头见窗前的一双金童玉女,呃,气氛有点儿微妙。他下意识地摸摸下巴,热情洋溢地为双方介绍:“两个人认识没有?来来来,我来给二位正式介绍一下:初夏啊,这位是秦林,正宗的牛津产博士,周老的得意弟子,在《science》都发表过论文的,咱们学校今年特意引进的人才,没准儿很快就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当然,秦博士啊,我们初夏也不错,全校闻名的美女教师,文学才女,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我认识秦博士,我们是高中校友。”初夏突然开口打断了郑书记言过于实的介绍,微笑着朝海归博士伸出手,“你好,我是倪初夏,很高兴有你这样优秀的同事,虽然不是同一学院,亦不胜荣幸。”秦林的脸色有一瞬的难看,还是顺势握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不必,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倪初夏。”郑书记笑呵呵地大手一挥:“走走走,吃夜宵去。初夏啊,不是我老人家啰嗦,肯定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吧。年轻人,工作上有干劲是值得肯定的,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到饭点了就应该吃东西,哪能拖着不管呢。”郑书记是个相当神奇的人物,从他既能口若悬河地在讲台上面对一礼堂的师生侃侃而谈人生哲理又能手里同时握着好几个国际大品牌的本省代理权,便可窥一斑。他实在太了解怎样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大学副教授的头衔又为他镀了层光芒,让他全然不沾半点商人的市侩与圆滑,反而温文尔雅又和蔼可亲。这样的领导以长辈的口吻亲切地开口,岂能拒绝?秦林又岂会拒绝。 回望灯如花说是吃夜宵,当然不会简陋至在学校门口的夜市摊上,挤在学生堆里一人一碗鸭血粉丝酸辣汤。虽然初夏其实心|炫|底更亲近那些揭开锅盖就飘得|书|半条街浓香的路边摊。那些流光溢彩的灯火,周围人声鼎沸的喧嚣,呼出的热气都带着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息。初夏记得古龙先生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上,那个陪伴了李寻欢十年孤独岁月的仆人在重返中原后,面临避无可避的追杀,人生的最后关头,他选择去菜市场微笑着在沸反盈天的讨价还价声中死去。原来无论最初怎样,到了终究末了,我们都害怕孤单。初夏宅的太久,竟然不知道自己生活了八年的这座城市夜宵也可以这般可圈可点。大厅里热闹非凡,已经没有空桌,后面还等着好几拨翻牌。郑书记豪气万丈,领他们进了包厢。初夏觉得太过奢侈,只是吃夜宵而已,何必来的这般声势浩大。她没什么胃口,也许是真的早已过了饭点,反而一点也不觉的饿了。喝着饭点免费提供的茶水,竟然还会觉得撑得慌,连配茶的梅子都勾不起半点食欲。郑书记推说女士拥有发言权,坚持叫她点餐,她只好中规中矩地点了几道点心,然后就放下了菜单。秦林跟郑书记又各自点了一些,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微笑着请他们稍等。有郑书记在的地方,永远不用担心冷场的问题。他可以从中国人口的男女比例失调谈到全球金融危机下该何去何从,从暴涨的楼市津津乐道中国人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幸福生活模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