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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锦缓缓跪坐到丈夫身边,手指碰触一下他青紫的唇片——
“嘉盛……怎么样了?”
“……玉箸县已被周军所占,探子回报,玉箸七百骑兵……全军覆没。”亲兵说罢抹一把嘴角的血水,或者是泪?
全军覆没……眼神一闪,两滴眼泪落至袍袖,望着丈夫紧闭的双目,叹息,“你该怎么办呢?”嘉盛若真得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兄弟、伙伴、知己,他在这世上唯一能够心灵相通的就是那个聪明、爱说爱笑的嘉盛,若他不在了,以后让他怎么办呢?
“夫人,解毒的药粉已请林小姐配好,只是不知该如何让将军饮下。”老姜头将药粉递到君锦脸前。
君锦看一眼那只黑釉的瓷瓶,缓缓伸手接了过去。
门口,林铃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掀帘子进来——她是傍晚时被云雨接过来的,因为军中的大夫只能配制简单的解毒药粉,东仓城内又乱,也找不到好大夫,就算找到,他们配的解药也不敢轻易用,所以只能飞鸽传书相对比较近的云州求助林铃,至少她是可以相信的。
“把他弄醒吧。”君锦轻道,至少得让他先把解药喝了。
老姜头、陆原等人互看一眼,老姜头掏出一只嗅瓶放在床上人的鼻端,大概一刻后,床上的人鼻息渐重——清醒后便要面对全身剧烈的抽痛。
眼睛尚未睁开,拳头却已握紧,随即缓缓坐起身,因为血凝造成的阻碍,罗瞻的眼睛只能半开,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坐在身前的妻子。
君锦扯唇凄笑,“药,先吃了,至少有力气上战场,行吗?”
他没说话,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君锦伸手打开瓷瓶,将药粉和进药汁,喂给他喝下去。
君锦示意老姜头给他包扎伤口,而她则起身出去——给他做饭。
汤包,当年认识他时,她做给他吃过,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含在口中烫烫的,没舍得吐出来……
做好端到他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手喂食他——她从没吃得这么邋遢过。
直到所有汤包吃罢,他倏然起身,她及时抓住他的佩剑,“至少不要放任生死,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请你活下来。”她知道拦不住他,所以不拦他,只求他至少不要放弃希望。
他们是夫妻,但不代表他会把性命寄在她跟孩子的身上,他是罗武安,之后才是她的丈夫,她不能跟他别的东西争,那对他也不公平,他并不是为了小家而活着的人。
***
“为什么不拦他?你拦得住的。”望着远去的烟尘,林铃轻道。
君锦缓缓摘□上所有首饰,以白布绑好发辫,“没人拦得住他,能拦得住就不是他了。”
“他会死的。”
“是,所以你看——”指着发辫上的白布,“我都戴好孝了不是?”苦笑。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她不难过吗?“他是意气之争,他肩上挑着燕云的重担,不能死。”
“他是人,也可以自私,如果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这燕云要不要又有什么关系?世人可以骂他、怪他、感叹他有勇无谋,同样,他为什么要顾那些世人怎么看,大义……连神仙都可以因香火稀疏而生气,他又为何不能意气用事一次?”
嘉盛与他结伴行至此,是唯一一个与他心灵相通的知己,为知己死,又何妨呢?
***
三日后。
玉箸小镇,十里方圆,五千铁甲死守,两千残兵强攻,红河流血,土坡溅肉,箭四散,马凌乱,狼烟迷漫……
这是她第一次置身战场,第一次直面何谓马革裹尸。
君锦踉跄着爬过乱尸,望着丈夫的背影,没有上前,因为他身前躺着一个人,头枕着马腹,手攥着箭把,一动不动,那人姓罗——跟他的姓,刚做父亲,尚没来得及成亲,他说过将来会赠一半城池于他安家,兄弟同辖燕云,一个守南,一个守北,想不到其中一个会在这块小到在地图上几乎无名的地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没见过男人哭,尤其他这种没哭过的男人,很可怕,像整个世界垮了一般。
一直以来,他都是坚强的,自小如此,没有父兄做他的支撑,更没人替他遮风挡雨,仅有的只是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可以说嘉盛是他的心灵支柱,如今——这支柱没了,他是一个人了,往后天高地阔,却再没人能与他并肩作战,畅谈古今……
“让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