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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么样。”皇帝冷笑,“最终仍不得延年。”
“可先皇毕竟不是死于……”
皇帝的目光像利刃一般扫过来,吐突承璀自知失言,冷汗一下便浸透全身。足以致人癫狂崩溃的寂静充塞殿中,连灯树银擎上的明烛都惶惶欲灭。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的话音才又响起来:“他不需要服丹,因为那数十年中,他都只是一位东宫太子。太子病了,称病不起便是。没有人等着他去上朝,也没有那么多纷争辩论麻烦乃至战局需要他去处理决断。所以他尽可以病倒,为避害而拒服丹丸。可是朕不行!十年了,朕几乎没有停过朝,更没有病倒过。因为国事不可停,朕更不敢病!这就是他与朕的区别!”
皇帝的情绪虽然激昂,声音并不高,但吐突承璀听得耳际嗡嗡鸣响。
皇帝越说越激动:“可是你看看,他给朕留下了什么!这么大一个乱局需要收拾,朕殚精竭虑整整十载,仍然不能有丝毫松懈。朕很累,累极了,但朕必须坚持下去。朕的身体不能垮,绝对不能垮!”
“大家……”
皇帝低声道:“朕担心他把病也传给朕了,那可就全完了……”他又狞笑起来:“所以这一切都是宿孽,都是埋在血里的毒,传给朕,想躲也躲不开,你说是不是!”
吐突承璀不可能答话,所以只能浑身战栗着,徒劳地望着皇帝扭曲变形的面孔。极度恐惧中,他的感官变得麻木,空白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句话:他给你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身体发肤,还有……皇位。随即,他被自己这大逆不道该诛九族的思绪吓呆了。
就是在吐突承璀愣神之际,皇帝吞下丹丸,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颓然倒下。
吐突承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地匍匐在榻前。面前恰好是一尊银鸭香熏,他便死死盯住镂空花纹中闪动的火光,看龙涎香袅袅升起,在令人窒息的宁静中增添了一抹悲哀的气氛。
“……你不用劝谏,朕心里清楚。”皇帝作势欲起,“你倒口茶给朕。”
吐突承璀从煨在炭火上的银壶中倒了一盏热茶出来,双手奉到皇帝唇边。皇帝抿了两口,又推开来:“怎么不凉?”
“大家要喝凉茶吗?”吐突承璀的心又是一沉。
“不必了。”这一会儿工夫,皇帝的面色倒是和缓了些,“前些天李道古荐了一个叫柳泌的方士上来。这就是他炼的丹丸,效力好像还不错,朕试试,若觉有异,不服就是了。”
“是。”
“关于贾昌,朕倒想起来,他身边的那个禾娘至今还未找到吧?”
“还没有。”
“那就去找!”
“遵旨。”吐突承璀道,“请大家放心,这回奴就算上天入地,也一定把她找出来。”
“嗯。”
“……还有那柄匕首,既然不是眉娘带走的,奴也再想想办法。”
“不必。”
吐突承璀又是一愣。
“你就去盯住李忠言,再设法找到禾娘。匕首的事情,朕交给李素去办。”
“他找了那么久,都没什么进展啊。”
“最近,朕和他商议了一个新办法——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你想,当年之人除了死的和李忠言,真正放出宫去的只有两个——卢眉娘和内常侍俱文珍。现在可以确认,眉娘没有带走匕首,那么只剩下俱文珍是最可疑的了。”
吐突承璀思忖道:“俱文珍当年是以病重为由出宫的。可他已卒于元和五年了啊!如果真是他带走了匕首,又如何查起呢?”俱文珍是阉人,身后并无子嗣。族中虽有些亲戚,但因俱文珍憎恨他们当初将自己去势,送入宫中的行径,也早断了往来,所以俱文珍最后是孤独一人死在长安的,对此吐突承璀多少知情。
“李素把俱文珍出宫后,在长安落过脚的所有地方都调查了一遍,并搜罗了一些身怀绝技的异人,许以重金,派他们分别驻守在俱文珍的那些落脚点,等着有人找过来,即所谓守株待兔。”
吐突承璀有些糊涂了,难道皇帝怀疑俱文珍将匕首带出大明宫后,转交给了别人。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但拿到匕首的人为什么还要找回来呢?
皇帝仿佛看透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找来的未必是带着匕首之人,但会循着这条线索而来的,肯定不是局外人。而今你又带回来眉娘的话,更加佐证了朕的判断。”
吐突承璀似有所悟:“大家的意思是说——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