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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失笑摇头:“还是你了解我……我和你不同,你这人太糊涂,满脑子莫名其妙的家国大义。我就是个自私的普通人,舅舅待我好,我就不管不顾地,为保住他看重的天下尽了全力,你是我朋友,我便不肯死在你面前,让你难受,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被前朝的兄弟姐妹们当叛徒看待,也是活该……我这人一辈子两边不讨好,做什么都不对。现在将死,还是得让你为难一回,不但不能告诉你给我下毒的是哪个。而且……我回京,你承受的压力肯定不小。”
他勾起唇角,笑的很狡黠,“好兄弟,就容我再任性一次,原谅我所有的错。”
“说什么对错,谁又知道自己一生所为,是对还是错?”沐延昭见水波的嘴唇发青,气息奄奄,反手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他披上,笑了笑,轻声细语,“人这一辈子,本就是对的事儿,错的事儿,都要做一些,才算活的充实。”
天底下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他们这样的男人,选了家国大义,必然要负一些自己珍而重之,搁在心头的人,选了自私自利,只为自己快活,将来也不一定会一丝都不后悔。
记得当年婉儿随口说了句——难得糊涂,这句话,到是有些意思,也许,只有糊涂人的一辈子,才会没有遗憾痛苦后悔,因为他们少思少虑。
“还是你看得开。”水波伸手拉住沐延昭的手,“沐七,我要死了……我生在公侯家,长在皇宫里,受尽宠爱,也享尽了荣华富贵,天底下那些能活百岁的,大约也没有我有福气,如今又放下面子来见了你一面,我这会儿闭眼,也能瞑目。”
沐延昭点头。
水波笑起来:“我得谢谢你,谢谢你当年主动来跟我说话,要不然,以我这性子,终此一生,肯定连一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
沐延昭不语——他一生结交过很多很多的朋友,不知主动与多少人搭过话,聊过天,与水波的初见,早已经被他遗忘,搜心刮肚,也想不起来!
也许那一次主动去说话,不过是沐延昭的习惯,但对水波来说,就算算不上一生命运的转折,也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了。
“我死了,别把我葬在水家祖坟里,随便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埋了就是……我怕和水家的列祖列宗在一块儿,会整日吵闹,不得安宁。”
四月二十五日,留下了无数传说的前乐安侯水波,在七王府中溘然长逝。
他生前极尽奢华,但他的葬礼,却办的很低调,没有用什么千年阴沉木的棺材,只是一具不薄不厚的棺木罢了,陪葬也不多,只有他随身携带的一些小零碎,沐延昭还放了一把自己的随身佩剑下去,来拜祭的也并不多。
心向着前朝的那些人,恨他没有坚持到底,玉石俱焚,不能称忠义,和沐家关系亲密的,又怨他曾绑了七王妃,害得七王爷呕血重伤,尤其是伤了肺腑,到现在,天一冷还常常咳嗽,那些和两边都没什么关系的,又看不起他风流好色,经常拐带已婚妇女……
这些人自然是不肯来祭拜他,好在水波大约也不在意。
沐延昭依照水波的心意,把他葬在了水家祖坟外面,依山傍水,风景独好,还请了个风水先生看了看,据说风水也不算差。
清晨,忽然落了雨,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打在屋檐上,叮咚作响,闭着眼睛细听,到仿佛成了曲调,只是听在人的耳朵里,这曲调太过哀怨,让人伤感。
顾婉煮了一碗黑芝麻糊,多多地加了雪糖,甜的很,端给沐延昭喝下,沐延昭才提起精神,搂着媳妇的纤腰,坐在窗前观雨。
自从送走了水波,他的精神头就始终不大好,总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沐延旭也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给了他几天假,让他在家里歇着。
沐延昭郁郁地趴在窗口,目光幽深,脸色苍白,明明都到了夏日,但唇角却呈现青色,透着一股子凉气。
顾婉拿起空空荡荡的装芝麻糊的晚,神色淡淡地又让宝笙把食盒拎过来,接着给他吃东西,一笼十二个小笼蒸包,两个米糕,两个茶叶蛋,再加上一把花生仁,统统塞进沐延昭的肚子,才算罢手。
沐延昭被逼着吃了这么多,吃的脸颊鼓鼓囊囊,嘴角泛着油光,眼睛水汪汪,可怜巴巴地歪在榻上下食儿。
顾婉很得意,果然,把他的肚子填满,让他吃的饱饱的,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难受,伤心,抑郁这类负面感情,还是不要有太多,多思多虑,可是会伤身伤神的。
让顾婉一闹,沐延昭总算勉强压下心里那一点儿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