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1/4 页)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天他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来照相,那摩托车的排气管的声音,非常*、像野兽的低吼,突突的,如同电视上F1跑车的排气管里发出来的。那是经过改装的摩托车。
他以为照相馆里没有人,就在门口不停地加油门。排气管的声音轰轰作响,直到她关了卧室的门,走出来。
他低着头,把摩托车支起来。她看到他上半身与下半身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下身穿着一件沾着污渍的牛仔裤,但上身却是讲究得有些过分的灰色衬衣,一尘不染。
然而,在他抬起头来时,她的内心却猛然有一些悸动。他长着有些瘦削的脸庞,短得像刺猬一样的头。这样的形象,冥冥中与她的一生有着神秘的关联。
她认真打量他。这张脸庞,有些熟悉,她曾在很多个男人那里看到过,包括左右兄弟那里。瘦削、双颊微陷、轮廓清晰。不同的是,在这个骑摩托前来照相的男人的鼻梁左侧,在眼睛的内角之下,有一条细微伤痕。看起来既剽悍,又脆弱。
“我要照张相,只照上半身就行,大头照。”
他径直走进了她那小小的照相馆。带着无所顾及的神态。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睛无辜的直视着固定在他身前两米多远的照相机。他适当的调整一下身体,轻咳一声,示意他已经做好准备。
她问他照什么样的照片,以便好安排相配的背景布。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身份证和护照要用白色的背景。红色背景适合照结婚证,蓝色背景,应该在是照毕业证或者是暂住证时使用。”
“那如果是给快死的人照相呢?就是……就是说,我照一张遗照。”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14)
他头略有些斜着,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这不会是一个为了前来做恶作剧的人吧?这样的人屡见不鲜。一些无所事事的乡镇青年,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前来照相馆,在身为异乡人的她面前轮番表演。
他给她带来的好印象,几乎因为这句话而消失。她冷淡的说:
“随便是什么颜色都可以。”
“那就白色的吧。”
她只好就在他的身上换上了白色的背景布。在照相机旁调整焦距时,罗拉又例行的问了一句。“你准备去哪里?”
“我是在照遗照,你说我能去哪里?我准备去死。”
罗拉隐隐有些生气。从来没有年轻人会来照遗像。她不再理他。认真的调整相机,力求将照相机最好的性能挖掘出来。
他坦然地坐下来。又做好了准备。眼睛平视,看着照相机的镜头,那旋涡线圈一样,黑黝黝,显得深不可测的镜头,会带给他怎么样一种联想呢?她无可知道。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的缘故,罗拉突然有些相信他了,或许,他得了绝症。白血病,或者癌症。反正是无法医治的绝症,他的生命时光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
她决定帮他认真的拍一张照片。遗照是人的一生中最庄重,最肃穆的照片。她同样需要以最庄重,最肃穆的态度进行拍摄。
“我怕这台数码相机拍出来之后,放大的效果不好,会有马赛克,要不这样子,我用传统相机帮你拍,你看怎么样?”
他也许听不懂她的一些专业术语,但是他还是答应了。
她在壁柜里拿出那台许久没有用的机器。莱卡M6,这还是她涉入摄影领域的中期,还处于迷恋、信仰装备阶段时所得到的珍品。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从容地在这台机器的背部装上黑白胶卷。已经即将绝产的胶卷。她小心翼翼,就像一个狙击手往枪弹夹里装弹药一样。
在所有的声音当中,她唯独享受快门的脆响,轻微而干净,在空气中荡漾,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咔嚓、咔嚓……
在为他开列取相片的证明时,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修闯。
Ⅱ 暗房
她的暗房工作一般都留在晚上进行,但这一次,但这一次她有点迫不及待,修闯走后,她就关了店门,自己走进了暗房。
罗拉冲洗了修闯的胶片,将黑白照片的对比度洗得更高一些,黑白对比更为鲜明、锐利,像版画一样充满视觉的力量。然后,她把它放大成24吋的大幅照片。
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显影液里,一个刺猬头,那种隐隐有怒发冲冠式意味的头像渐渐显露出来。罗拉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用夹子将照片夹出来,在一边的清水池里冲